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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政看先生時常書寫閱讀竹簡,反而不用紙張,這是為何?」
因為寵妃系統不賣紙——當然,這個理由不能說。
青霓光速端起了裝逼的姿態,微微側頭,視線眺過雨簾定在某個地方,臉上浮現淡淡的笑容。始皇帝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只能看見連綿不斷的雨升起了霧氣,好似網紗遮住眼帘。
——神女眼中是什麼樣的世界,他看不到。
「陛下,你猜那一處有何物?」
始皇帝默然,數息之後,承認了自己的無力:「政看不清。」
天地浩蕩,縱使他為始皇帝,此刻也依然渺小,僅為其中一粟。
神女道:「吾亦看不清。」
始皇帝驚詫地看過去,只能看見神女的側臉,瑩骨冰肌,青絲軟戲涼風。她遙遙望著遠方的霧,竟然有些溫柔,「大道就是如此,舉目四望,唯有濃沉迷霧。吾等的船隻在緩慢往前行駛,不明前路如何,亦會迷惘,不知此路是否能達到盡頭。」
然而,船在堅定不移地一寸一寸向岸邊靠近,修士亦在求道之路上踽踽前行。
始皇帝忽然想起自己剛登上秦王之位,需要祭拜天地與先祖,彼時,周天子尚在,諸侯仍需冠九旒。他頭戴冕旒,一串串珠簾垂下,微微晃動。眼前是好似直通雲霄,望不見盡頭的台階,他一級級踏上去,越過的朝臣們一個個拜下,匍匐在他腳下。就在那時候,他便不怕累了,只想著登向最高的地方,任何人都僅能恭敬地遙視他的背影。
系統計算的停雨時間在滴答縮小數字,青霓往前踏了兩步,出了傘遮蓋的地界。讓自己朦朧在雨水中,嗓音空渺,「仙人亦有『人』字,七情六慾皆全。吾偶爾亦會心生困惑,遲疑。」
陛下明白,神女口中的「看不清」,並不是說她真的看不清霧後的風景,而是藉此比喻,大道難求,她亦不知道盡頭的景色為何。
太陽出來的倒計時在她視野中跳動,「每當此時,吾便以竹簡抄寫,一筆一划中靜心淨神。白紙雖輕便,卻終究不及竹簡有韻味。」
青霓掐著時間,自然而然回頭望向始皇帝,日光破開濃霧,驚鴻陡然落入她瞳中。
衣帶飄渺,仙人乘風欲去,海水瀟灑東流。
「一卷竹書,沉甸的是吾往日所學,斑駁的是吾的錯筆,求道之途,就如竹簡,沉,重,無法抹掉錯處——或以顯目的硃砂圈改,或以刻刀看似削去,實則永久留下了傷痕。」
神女輕笑:「是以,吾獨愛以竹簡錄寫。」
始皇帝微微垂眼,「政,受教了。」
船帆嘩動的聲音開始響起,雨停了,霧散了,王離走過來,微一拱手,「陛下,國師,船準備靠岸了。」
不遠處,海岸線清晰可見,線條硬朗,一座座瓦屋稜角分明地屹立在海灘周邊。
卻原來,就在他們談話時,船已不知不覺駛了很遠。
*
下了船,休整一天,又換為河船行河道,自齊郡逆行,二十六日後,抵達渭河以南的驪邑縣,再休息一天,轉為馬車,前往咸陽。
神女自始自終對於凡人緩慢的趕路速度,都是一種舒緩心態。陛下清楚,她的壽命足夠長久,數月的時長,於她,就像是他批改公文累了後在花園散步的一刻鐘。
她不急著趕時間,便也無所謂坐車還是騰雲駕霧。
九天後,巍峨的城池向他們露出了雄偉一角。車隊慢慢駛過牆門、街道,帶著滿滿數車的稻種,抵達咸陽宮。
始皇帝忍耐著疲倦,先叫來負責守家監國的扶蘇,一看就心裡突突,連忙問:「近來天下難不成是有異動,讓你如此勞累?」
扶蘇頂著濃重的黑眼圈,說:「回稟陛下,天下並未有異動,大秦安好,臣是近來背書忘卻了時間,方才顯得疲倦。」
白天要監國,晚上要背書,一開始甚至晚上也背不了幾個時辰,幸好現在許多事情都接近尾聲了,最近幾天,他白天政務輕鬆處理完,終於能夠有時間整晚整晚熬夜背神女留下來的知識了!
想到這裡,扶蘇迫切地問:「陛下,國師可回來了?」
國師說了,回來就要從208卷竹簡中抽取知識來考他!
來吧!他準備好了!
——希望國師今天就能考,不然過個十天半個月,他忘了其中一些散碎的知識,可就糟糕了。
青霓踏進自己宮殿的那一秒,腦子裡「叮——」地響起了系統的提示聲。
「公子扶蘇此刻對你的思念達到了頂峰,成為了男配之一,希望宿主再接再厲,無數優秀的男配等著你!」
第48章 國士報之
青霓都詫異了一下。
「扶蘇居然這麼想我嗎?我剛回來, 他思念就達到了頂峰?」
這……真令人怪不好意思的。
系統尾巴高高翹起,貂爪子拍著地板啪啪響,「當然!」雪貂驕傲地抬起腦袋, 「我家衣衣國色天香!他對你思之如狂很正常!」
青霓摸了摸下巴, 「我覺得不對,扶蘇不是那種看了美色就走不動道,順帶自我攻略的人——肯定事出有因!」
要說看著她臉紅,或者偶爾回想一下她的臉, 那很正常, 明明沒多久相處, 然後又分離了三個多月,說他會相思如麻,聽到她回來就迫不及待想要見她,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