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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峰值拉力是三十磅的省力滑輪複合弓,小體格女子便可輕輕鬆鬆拉開,青霓將它遞向阿喜。
阿喜迷茫地偏了偏頭,而後懂得了什麼,唇角抿成直線。她接過了複合弓,以及配贈的箭,將之拉開,箭矢遙遙對準劉彭離。
如果這是現代,青霓會陪她去報警,會找人給她做心理輔導,總之,不會讓一個未成年小姑娘自行報私仇。可這裡是西漢,是一個人命如草芥,百姓生命很難受到法律保障的年代。
同樣,也是一個只要有膽氣去復仇,就算復仇手段極端,殺不了仇人就去挖人家祖墳,把人家親爹屍體上的腦袋砍下來,拉去市場上明碼標價賣,依然能得到世人推崇讚許的年代。
大復仇思想深刻在這片土地上,人們以復仇為榮。
阿喜鬆手,長箭從弓上脫離,飛射向劉彭離,在他驚恐視線下,「篤——」進了腦袋旁樹幹上。
劉彭離狠狠鬆了一口氣。也對,一個農家女,第一次摸弓箭,能拉開弓已經讓他意外了,一次射准怎麼可能。
青霓摸了摸阿喜腦袋,「繼續。」
劉彭離呼吸一滯。「不要!」他害怕了,比起一直提心弔膽,不知何時才會被箭射中身體,他寧可:「我可以給她錢,給她很多很多錢,還可以給她買爵位,給她在我的國土裡當高官!」
阿喜小跑過去,劉彭離還沒來得及欣喜,對方就將箭從樹幹上拔了下來,又跑回原來位置,繼續彎弓搭箭。而樹幹上,只餘下一處黑色小孔洞,顯露出複合弓可怖之處。
一支又一支箭射過去,有的箭射進草叢裡,有的箭射進樹幹中,有的箭往天上飛又直直落下,幾乎擦著劉彭離的臉過去,尖矢垂直插|進土裡,劉彭離身體直發抖,褲|襠處洇濕出一灘水跡。
比起直接一刀捅死,軟刀子折磨人才最痛苦。
阿喜咬著下唇,遙遙注視劉彭離,面容顯出幾分侷促,然而,手在執弓時,從頭到尾都沒抖過。憤怒驅動著她機械動作,靠著手感與直覺,懵懵懂懂調整著方向。
射不中就拔|出箭再射,直到中了為止。
「咻——」
長箭破空,狠狠扎進劉彭離大腿中,他吃痛一聲尖叫,愣愣感受著大腿上慢慢流出粘稠液體。
那是血。
他被個泥腿子傷害了!
劉彭離睜大了眼睛,心中滿滿是荒謬,又夾雜著絲絲懊悔,悔在不該挑在今晚燒這個村子。
「啊——」
又是一支箭,這回射中了他小腹,劉彭離難忍疼痛,哀嚎出聲。阿喜反而開始手抖了,她沒有傷害過人,她能聞到血液在空氣中毫無遮攔地散開,或許大翁和二翁在血液冷徹時,便是如此。
一隻手覆在她手上,阿喜顫了顫眼瞼,側頭,看向神靈:「貴人?」
祂凝望著她,「已經夠了。」
阿喜沒忍住,淚水從眼眶中流了出來。
祂靜靜望著她,一滴淚珠竟從祂右眼劃落,晶瑩剔透地滑過面頰,若流星划過天際。
就算是多年以後,鄉人都無法忘卻那天,神靈自九霄踏足紅塵,凡人的苦難倒映在祂眼中,化作一滴眼淚。
千百年後,大河村這片土地上,供奉精衛的香火依舊絡繹不絕。他們口耳相傳當年之事,他們說——
天上神仙那麼多,可真正來到人間的,只有精衛。
*
二月天,春雷雨。
濟東王劉彭離被五花大綁定在一根金屬長棍上,雨水將他打濕。
棍頂放著一支半米長不鏽鋼避雷針。
青霓這個月只剩下三十三塊五毛錢,按理來說買不起六十五元的避雷針……
「統統,還好我和主系統據理力爭。」商品貨架上,青霓叉腰,萬分得意。
白鳩想起方才衣衣和主系統爭辯,關於界宿主能不能享有商家「截圖五星好評返現五元」這一福利,默默舉起翅膀捂住腦袋。
它就說,衣衣怎麼把那些返現卡片收起來了,原來在這等著呢。
十一張五元卡片,兩張兩元卡片,返現了足足五十九元!
其他世界,各淘寶系統忽然發給了綁定宿主一個消息:「感謝001號系統宿主找出BUG,今日起,商品中含有商家發送『截圖五星好評返現XX元』卡片,截圖返現後,若獲金額可用來購買商場商品。過往保留了卡片的宿主,亦可截圖參與返現。」
各個宿主:「……」
臥、臥槽!
這也行?!
……
雨水越下越綿,行人本該匆匆,然而他們看到被綁在城牆上那熟悉身影后,不約而同停下腳步,張口結舌。
他們國君怎麼會被掛在上面?
大河村村民熱情地向其他人述說神靈降臨,述說著那自熊熊烈火中行出,萬焰臣服的帝女精衛——阿喜詢問祂神名時,得到了答案。
「大王會受到懲罰,我們以後晚間也敢出門了!」
「當真?」
行人遲疑著,抬頭去看那被掛起來的國君,臉上若有若無布著不信任。
這天底下怎麼會有神靈呢?若真有神靈,為什麼以前濟東王濫殺無辜時,不去懲罰他呢?
然而……
行人也說不清楚自己此刻心思,他不再前進,與無數人一起駐足,仰頭看著,靜靜等待神靈對濟東王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