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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被彈劾丟官之前,他負責供應澤、潞一帶抗金軍隊的糧草,他也不是滑州人,老家在山陰。
第一次開封府保衛戰後,他對那個君不明,臣不賢的朝堂失望了,本想攜家南渡,卻又心有不甘,便坐落在滑州城中,不遠不近地注視著京師。
誰能想到,金賊第二次南下居然會那麼快,並且以摧枯拉朽之勢占據河北,又占領滑州,他來不及離開,只能被困在這滑州城中,小心翼翼保全家眷。
這座城位置太巧妙了,金賊壓著二聖並文武百官及各家家眷北歸時,都會從白馬浮橋上渡河。
那時候,他帶了一些吃的去看望二聖,他們吃得狼吞虎咽,淚流滿臉,但是,沒有認出他來。只執著他雙手,哭著呼他為:「賢良。」
或許他們能認出來的只有蔡京、童貫這些滿足了他們享樂的大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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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宰望向這群男女,在這一倏然間,他臉上疲憊之色有些明顯了。
「解開繩子吧。」
他有些累了:「我保證不跑。」
青霓們圍成一圈,嘀嘀咕咕小聲商量了一會兒後,派出一個擁有力量基因的青霓過來給他鬆綁。
繩子掉在腳邊,陸宰站起來,活絡了一下有些麻的身體,問道:「我能回家看看嗎?」
「可以呀!」
便有一個力量基因玩家和一個敏捷基因玩家送他回家。
妻子得到消息後,快步從後宅行出,將他扶進去,壓著聲音問:「怎麼回事?」
陸宰輕輕搖頭。
妻子又輕聲道:「已經收拾好了,衣物、錢財,以及你所有藏書都搬上馬車了,城門口那邊也打點好了,咱們半夜可以偷偷出城。」
「……嗯。」陸宰輕輕應了一聲,沉默片刻,道:「你帶著哥兒走吧,我就不走了。」
就算沒有轉頭,陸宰也猜到妻子臉上必然是驚訝的表情。
半夜離開,回山陰老家這事,是他們之前就說好了,若非出了滑州知事意外身亡事件,他臨走前放心不下宋朝廷,想要說動這些勇猛的匪徒去投靠宗留守,也不至於……
這麼一想,他這不就是主動送貨上門嗎!
陸宰一時間竟有些哭笑不得。
「總之,你帶著孩子們離開吧,我……」
妻子問:「可是碰上明主了?」
「……」
想到那群土匪,陸宰嘴角一抽,略微咬牙切齒:「一群匪類算什麼明主,我就是留下來看一看情形。」
聲音稍微有些高了,陸宰心頭一跳,怕被監視他的人聽見,反射性回頭……
「人呢?!」
僕人小心翼翼開口:「他們進來後,問了三哥兒在何地,便尋過去了。」
陸宰:「?」
這一刻,他忽然懷疑起之前自己的想法了。
你們是要抓我當謀士嗎?你們其實是想讓我兩歲的兒子當謀士吧?
過了一會兒,又有僕人驚恐地小跑過來:「阿郎,不好了!!!」
陸宰頷首,心平氣和:「我知道,有生人靠近三哥兒是嗎?不必擔心,我識得他們……」
僕人鬆了一口氣:「原來如此,那他們將三哥兒抱去街上,想來也是問過阿郎了。」
「!!!」
陸宰平地踉蹌一下,十分弱不禁風:「你說什麼?他們把三哥兒抱去大街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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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有個虎頭帽!」
「買!」
「有連環誒!小孩子應該很喜歡玩!」
「買!」
「陸大佬看上了這個奶糕……」
「買!」
「小孩子能吃嗎?」
「管他呢!買!他不能吃我們吃!」
「好!買!」
錢是金兵身上搜出來的,青霓們花得十分大方,不一會兒,就花了個七七八八。
等陸宰快把自己跑斷氣,終於找到人時,就發現自己兒子頭戴老虎帽,脖子上掛著小金鎖,連身上衣服都換了一套新的,抱著奶糕在快快樂樂地啃,路過一個小攤子,看上上面一個花花綠綠的玩偶,手指一指:「咿!嗷——妖——要!」那『土匪』就笑呵呵給他買。
真是樂不思蜀,半點都沒想他這個爹爹呢。
那些土匪也看到了他。除了監視他的一男一女,還有其他人。
「你們——」
陸宰氣得胸膛劇烈起伏:「你們怎麼可以隨便抱走別人孩子!」
土匪們滿臉困惑:「為什麼不可以?」
陸宰:「這是我兒子!」
土匪們更加困惑了:「我們知道啊。」
「不問而取是……」陸宰卡殼。
他想起來了。
對哦,這群土匪不是一直我行我素嗎?連大人都能說綁就綁,抱走個小孩怎麼了?他真是傻了,怎麼試圖和匪徒講道理。
這群土匪滿臉茫然:「那我們要在你家到處翻箱子嗎,還是殺你家的雞?或者收割你的莊稼?挖掉你家裡的土拿回去建房子?但是這些我們都玩膩了啊。」
陸宰:等……等等,為什麼你們會把這些稱為「玩」啊?
他們興奮地,眼睛發亮地說:「這還是我們第一次能從村民家裡抱走小孩呢!」
陸宰:「……」
陸宰深呼吸。
要不……還是連夜跑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