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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隊友年紀應該不大,不然就會知道……「他們就算聽別人念了大宋笑話,對趙構失望, 也不代表他們就對其他軍隊抱有期望了。在古代, 軍隊像匪徒,刮地三尺才是常態, 他們害怕到躲起來也很正常。」
「哦哦!」八歲的衣衣又回頭打量了一下那間屋子。
門由木板拼接成,有些發霉發黑, 一看就知道沒什麼錢清理。而且, 估摸著也沒年紀稍大的孩子,不然,普通人家會支使孩子去幹活, 至少可以讓孩子把門板上那些黴菌刮掉。
沒有孩子, 普通人家……
她躥到十九歲衣衣身旁:「如果讓張娘子抱著金哥兒過來和這些人說,我們不是壞人,會不會比較有用?」
十九歲衣衣眼睛一亮:「好主意!張娘子是個婦人,金哥兒是她孩子,才四五歲,回頭抱著往那裡一站, 與門中人嘮嗑嘮嗑, 在公職人員還沒有建立起群眾信任前, 讓百姓來說話比我們說破嘴皮子都好使。」
八歲的衣衣:「除了她們,還可以請聖城裡其他百姓來幫忙!至於軍隊,先不進城了吧。」
滑州城中百姓很樂意幫這個忙。
這些百姓一聽說小官人需要他們,毫不猶豫放下手裡活計趕到滑州,挨家挨戶去敲門,操著一口鄉土音:「老哥啊,大姐兒啊,看一看俺們小官人,他們是會幹事的官人嘞,不是那些黑心肝!」
黎陽百姓透過門縫窗縫偷偷看,看見這些說客一個個和他們一樣,衣服上打滿了補丁,皮膚粗糙發黃,一笑起來,滿嘴黃牙。
但,這就是草民,和他們一樣的草民,他們在說不要怕那群軍官。
「俺們小官人對俺們可好了,他們看瘸子家沒水,還會幫他挑水,你們見過誰家官人會幫挑水了!」
「俺們小官人還給俺們分地,每人分十畝地,稅只收十石,沒有雜稅!俺們可以活下去了,再有個豐年,俺們還能給娃娃攢些家底!」
「不騙你們,俺又不圖你們錢,這破門,小官人用斧子一砍就進去了,騙你們開門圖什麼啊!」
「小官人還給我們退稅了,退了好多銅錢,換成糧食能換五石大米!整整五石!今年都不用發愁了!」
說著說著,他們居然在各家門口架起了鍋,從腰上解下一袋米,放進小鍋里煮,還掏出來小塊臘肉切成肉末撒進去。肉粥香味從門縫中飄進去,躁動著黎陽百姓的心。
「老哥啊,大姐兒啊,出來吃口肉粥吧,聽小官人說,你們之前被金賊搶了地里秋糧,如今還是勒緊褲腰帶過嘞。」
有些人家,孩子咽了咽口水,哀求家裡人:「爹爹,媽媽,餓……」
黎陽百姓猶豫不決,不敢開門,卻又偷偷將門拉開一條縫,讓自己看外面看得更清楚。
外面那些人說:「出來吧,我們也餓過。」
千般思緒都敗在那句「我們也餓過」上,不知是哪家,鼓起勇氣拉開門,才踏出半步,便被滑州百姓熱情拉住手,拉到小鍋前,盛了滿滿一碗肉粥。
「小官人說我們都是兄弟姐妹,他們幫助我們,我們也幫其他人,大家一起努力活下去。吃吧,俺家裡還有米,都是小官人退下來的稅,官府多收的稅,小官人退給我們啦!」
一個人開了門,陸陸續續就有其他人開門走出來,每一個人都得到了春風裡一碗熱粥,暖洋洋了全身。
他們發現,這些人當真沒有騙他們,那些軍漢入城後,竟然沒有闖進他們家搶東西,也沒有侮辱女人,有軍漢看到誰家土牆破了洞,立刻就招呼其他軍漢搬來石頭堵上。
他們還說:「明日一早到城門口來,記上姓名,印個手印,給你們分地!成丁一人十畝,不分男女!」
有家寡婦忍不住追問:「女人也給分地嗎!俺家裡沒男人!」
那軍漢大聲說:「分!而且,我們主公說了,誰要是抱著吃絕戶的心思,就等著我們帶上刀槍上門收拾他!這是新法!」
寡婦頓時滿臉喜色。
她家裡原先難道沒有地嗎,但這世道,倘若家裡沒個男人,沒個兒子,就算有地也會被搶走,官府還不管這個。若是有新法,若是新法當真給她們女人出頭,她們心裡就有底了。
如果沒有立法,分給她再多地,她也不敢要!
這寡婦一晚上都沒睡,翻來覆去,一不小心腦袋撞了床柱,哎呦哎呦捂著腦門叫喚,可同時又忍不住撕著頭髮:「疼的!沒做夢!」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爬了起來,朝霞為那張臉塗抹了胭脂。她對著銅鏡,目光掃過白額頭、挺鼻樑與紅嘴唇,尤其是嘴唇,像是菱角,紅潤飽滿,引得很多男人想要咬一口。
寡婦門前是非多,美艷寡婦門前尤其多,就算去報官,官府也只會說讓她自己收斂收斂,如果深居簡出又怎麼會有男人來騷擾。
寡婦有時候也會想,或許真的是她太不檢點,眼波太風流,才讓那些地痞無賴纏著她。好人家姑娘就不會有地痞無賴糾纏。
她裹上外袍,想了想,又把領口鬆了些。
她以前不這麼做,但如果能用這具身體讓分地的官人不會故意忘掉給她分地,咬咬牙也就忍過去了。如果她有地,就能招個男人來入贅。她就不會受欺負了。
寡婦搖曳著腰來到城門口,她來得太早了,等了一個時辰那些軍漢才搬著桌椅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