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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一句話,盡顯帝王的霸道與威儀。
王翦道:「陛下。」
始皇帝眼風都不轉一下,「閉嘴。」
王翦:「……」
王翦再次試圖開口:「陛……」
始皇帝:「來人,堵住老將軍的嘴。」
「陛下。」王翦語氣無奈,卻堅持道:「秦王政十一年,臣領兵攻趙,至十九年,臣攻占邯鄲,滅亡趙國。」
始皇帝眸光微微軟和了,「老將軍的確勞苦功高。」
王翦接著說:「次年,臣得令率軍攻燕,破燕軍於易水之西。」
「再兩年,臣再攻燕,破燕太子丹軍,取燕薊城。」
始皇帝點了點頭,「老將軍這些功勞,朕都記得。」
王翦:「再到秦王政二十三年,臣有幸得陛下包容,再次領兵出征,一年後大破楚軍,平定楚國。」
說到這一次時,王翦眼神中驟然多了幾分光彩。楚國是老牌強國,所謂強楚,它的國土面積是七國里最大的,秦滅楚足足打了兩年,而能領兵攻破楚都,俘虜楚王,王翦對此驕傲了一輩子。
「陛下,昔日六國有五國,皆為我王家所破。」王翦這話聽著像是要吹噓自己的功勞和才能,令不少臣子心驚肉跳,去覷陛下臉色。
陛下卻臉色平和,就像是並不在乎王翦驕矜的話。
王翦拱手,深深一躬身,「能有如此戰功,皆賴陛下對臣之信任,陛下對臣知遇之恩臣無以為報,如今,臣又怎能為了自己,浪費陛下及各代先王的心血?」
他知道,正是因為他王家滿門忠良,他王翦對大秦忠心耿耿,對陛下亦是一片赤誠,陛下方才做不到放任他去死。他們是君臣,亦是朋友。
——始皇帝也是人,也有自己的感情,而非徹底抹消掉自身的感情,每時每刻都做出冷靜選擇的人偶。
可既然是壽命已至,始皇帝強行留他,別說不會受到影響。天官稍微有不滿,無需大動作,只需要剋扣些許雨數,或是多多降雨,便能使天下大亂。
王翦相信,他的陛下能夠想明白這一點。
他是大秦的始皇帝。
「……」
始皇帝默然片刻,道:「朕送你去黃泉。」
白衣勾魂使者似乎想要說什麼,黑衣勾魂使者拉了拉他衣袖,輕輕搖頭,白衣勾魂使者便改口道:「既然如此,人皇隨吾來。」
足下的裂縫眨眼間擴大,變出一人寬的道路,朱紅色的火焰騰地化做炎色石階,直通地底黃泉。
一步步邁下石階,一步步走向死亡。石階底部,黃泉出現在眾人眼前,在如此浩大的水色下,人類也不過是被比成塵埃而已。
輕舟浮在水邊,兩位勾魂使者站了上去,留出中間位置給王翦,揚聲道:「莫要留戀凡塵俗世了!切莫戀戀不捨,耽誤了子女事宜!」
王翦拜別陛下,又叮囑了兒孫,讓他們要好好為大秦做事,這才登上輕舟。
「塵歸塵——土歸土——魂靈歸地府——」
「走嘍——」
水氣在黃泉上瀰漫,似霧非霧,如夢似幻,岸邊的人看不見親人的魂靈,親人也只能聽見岸邊惚恍的哭聲。
第99章 許見太平
「你們這是在作甚?」
熟悉的清淡女聲傳來, 眾人回頭,便見神女立於不遠處,臉上露出微妙的表情。王翦老將軍站在她身後, 似乎想要說什麼,又不知該說什麼,只好訕笑。
王賁還疲憊著面容,王離眼中還布滿了哭紅的血絲,李斯還擦拭著眼角的淚珠,諸大臣為王翦念的悼詞突然卡在了口中。
國、國師?!
還有王老將軍?!
一直沒什麼情感波動的張良,此刻沉靜的雙目亦是閃過了些許迷惘。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始皇帝走過去, 如四年前的泰山之上, 在神女面前八尺外駐足,口稱:「先生。」
神女稍露疑惑,「陛下是如何肉身來的黃泉?莫不是大秦出事了?」說著,祂抬起手, 就要掐算。
始皇帝道:「大秦不曾出事——不知先生先前去了何方?一年未歸,政著實擔憂。」
神女驚詫, 「師尊尋吾, 吾歸天一日,不是已給陛下留了信?」
大臣們都豎著耳朵聽, 難得能了解神女的機會, 怎麼可以錯過!
神女居然有師承?祂原來不是石頭裡蹦出來的?
留了信?神女不是對凡人失望離開的?!
少數隱隱轔轔有所猜測的人,此時才算是心定了。
——神女果然沒有拋棄大秦!
而神女掐算過後,似有些哭笑不得, 「師尊……」
九天之上劈下來一道雷, 劈在祂腳邊, 連裙角都沒有弄亂, 比起天罰,更像是長輩面對小輩時哼哼兩聲的小抱怨。
始皇帝立刻想起當初方士冒犯國師時,國師沒有計較,天上卻落下一泡鳥屎砸方士頭頂的事。
那就是國師護短的師尊做的。
所以,這回也是……
等到神女言簡意賅解釋時,驗證了始皇帝腦中的猜想。
果然是那位護短的道祖緊急將神女叫走,還收走了祂留下的書信,原因就是不滿秦人對神女的指責,隱約還有敲打他們給交代給太遲的因素——恐怕在當師尊的眼裡,唯有第一天出事,大秦官吏第二天就能夠將所有賊人抓起,第三天讓他們付出慘重代價才不算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