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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齊桓公想去泰山,被管子勸住,打消了封禪的心思,才沒有受到這樣的侮辱,而你,不僅一意孤行,為了登封告祭,還強行修山道,坐車上山,上古時期,三皇五帝,哪一位不是徒步上山,以示尊敬!」
「暴君!昏君!傲慢無禮!天地不容!」
這是在指著秦始皇鼻子罵啊!
外面的狂風暴雨陡然凝固,樹下一片死寂。
通武侯王賁很快反應過來,大怒:「大膽!爾敢在陛下面前撒潑!」
散白將脖子一梗,好一幅威武不能屈,就等著自己被暴君殺死,青史留名的樣子,聲音鏗鏘有力:「我!散白!忠君愛國!上天發怒,今天的大雨是泰山的眼淚,我不勸諫陛下,明天就該輪到我們為陛下哭靈了!」
始皇帝眼神中淺淺氳起冷意。
儒生們絲毫不懼,滿腦子都是自己如果這時候死了,史書上只會記載他們不畏秦暴,拼死勸諫。紛紛走了上去,慷慨陳詞。
「陛下別固執了,重新爬山吧,三跪九叩上去,向皇天賠罪!」
「你要尊敬神明,神才會尊敬你這位天子,趁吉時還沒過,重新備好三牲,道個歉就好了。天神會寬恕陛下的。」
「信我們,儒家專研禮儀,信我們沒錯的!」
「這大雨就是報應!」
「陛下難道是想像帝武乙一樣被雷劈嗎!」
「轟隆——」
一聲雷鳴震得驚天動地,就是剛才直言「武乙」的儒生都驚撼在原地,其他人愣是大腦一片空白,說不出話來。
雷霆在雲間轟響,閃電一道道穿破了烏雲,隆隆聲中,炸亮了泰山之巔。山頂耀動著電光,晃得人眼球劇痛。
不是吧?
難道始皇帝真的觸怒了上天,要被劈死了?
不少臣子儒生慌忙下跪。
「皇天恕罪!」
「蒼天降罪了!」
「不要劈我啊!是始皇帝一定要坐車上山,和我們沒有關係!」
從山腰往山頂看,從第一道雷光降下後,雷霆便沒有斷絕,將沉沉的天閃耀得如同白晝。
散白將墨黑的袍子一甩,大步踏出松樹的庇護範圍,張開雙臂在雨中做狂態。
「始皇德不配位,強硬封禪,惹怒天地,降下天雷——」
「帝武乙慢神而震死!始皇帝亦然!」
「鏘——」
王賁憤而拔劍出鞘,散白按著自己的胸膛,哈哈大笑,「來!吾若避開,便是貪生怕死的小人!」
劍光閃過,照亮他滿含期待的雙眼,仿佛淬著火熱。
來啊!
只要一劍,歷史就會流傳他怒斥昏君的事跡,在這裡,通武侯王賁是丑角,始皇帝政,則是他腳下那塊青石,送他流芳千古!
第2章 官拜國師
「典武。」
一道平靜的嗓音傳來,在風雨聲中呼喚了王賁的字。王賁的劍忽爾停住,在散白遺憾的目光中,收劍回鞘。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望向那玄衣纁裳的男人。縱然天罰降世,他也依舊是眾人的焦點。
始皇帝,政。
他慢慢地走近,雷霆劃亮的天地中,男人有著一雙狹長的眸子,好似鋒利的柳葉刀,薄薄的眼瞼斂不住銳利深邃目光,衣襟和袖口處繡著蜿蜒的紋路,象徵山河萬里。
「歷下散白?」
始皇帝話語尾音微微上揚,卻似拖著清薄寡淡的諷意,「你說,朕德不配位,必遭天譴?」
散白敢大放厥詞,此時卻吃不太準秦始皇是怎麼個意思。
這是……想要說服他?
散白更激動了,「是!」
「雷霆就是上蒼的怒火!」
「朕倒看看——」始皇帝毫不猶豫地走進雨水中,「它要如何天譴朕!」
他往前走了兩步,回過頭來,帶著居高臨下的傲慢,說:「朕乃始皇帝。」
「德兼三皇,功過五帝。」
「天又如何?朕之功績永垂,豈非區區幾道雷霆,幾場大雨能取消?天若不認,神若不許,朕便不祭這天!不祠這神!」
他對神靈降世懷抱期待,卻又絕不受神靈束縛,這種輕慢上天的態度,放在始皇帝政身上,竟顯得理所當然。
王賁脫下發冠,執著長劍,走到始皇帝身前,目光灼灼地凝視他,「賁,願追隨陛下!」
那些沒有被雷聲嚇倒的官員亦走出松樹,任由暴雨潑頭,「願隨陛下上山!」
始皇帝這才露出淺淡的笑,「諸位相隨,朕又有何懼。」
散白一顆心沉了下去。
不應該是這樣啊。
你們不害怕天罰了嗎!
眼瞧著大秦始皇帝與大秦官員向開闢好的道路行去,道路兩旁風雨打得低垂的花草好似在俯首恭迎,散白陰沉著目光,也抬腿跟了上去。
好不容易逮著一次機會,絕不能讓它白白溜走!
*
雪貂從岩石上跳下來,「來了來了!趕緊的,扇形圖擺起來!三分清純,三分倔強,四分強勢,還有僅供始皇帝看見的一分脆弱!」
青霓找好角度,擺好姿勢,在腦海里優雅而不失禮貌地說:「滾。」
始皇帝才踏上山頂,視野里便看到一身靜雅青裙的少女,素手輕撫著牛身,跪坐於地。
暴雨傾盆,泥水橫流。落於她身上,卻都消弭無形。衣帶飄然,裙擺浮動,連髮絲也在頰邊乾燥垂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