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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甚至都不用去衡量,這藥材就該送去前線,你問一萬個人,一萬個人也會說,應該送去前線。」
十八歲的青霓表情複雜。
她承認,如果這個問題拿來問她,她也會做出和陸宰、宗澤一樣的回覆。
「我們能給出很多理由:權衡利弊,大局為重,犧牲一人拯救千萬人,這是為了整個國家,為了這個國家中千千萬萬戶人家。」
「我們唯一給不出的理由是:我們沒有把她們當人看。」
「而那個國家的掌權人卻是做出了一個決定:從前線將士的神奇藥材中調撥一批,去治好那些苦命女子的病。」
「怎麼會……」陸宰心神震動:「怎麼會有這樣的國家掌權人?」
他難道不懂權衡嗎?
他難道不知道燕雲十六州和區區妓|女的命,孰輕孰重嗎?
他難道不怕將藥材調走一批,會讓前線出事嗎?
他怎麼會不懂,怎麼會不知道,怎麼會不怕呢?可,正是因為懂,因為知道,因為怕,做出這樣的舉動,才會讓人頭皮發麻。
宗澤張開嘴,想要說話,想要呼吸,臉色血紅,卻說不出話來。
他突然有些明白了。
如果這群小官人是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下,被這樣的思想所教導,他們會做出什麼選擇,已是顯而易見。
十八歲的青霓盯著二人,認認真真說:「我們不是為這大宋而戰,我們是為百姓而戰,這是我軍宗旨。」
「苦了百姓千百年,也該讓他們甜一甜了。」
必須退稅!
「符鈞,宗留守,淮南米價一斤十文,二百萬緡銅錢能夠買來糧食一億五千四百萬斤。滑州百姓四萬人,給他們退稅,讓他們從二月到十月這八個月里能夠有飯吃,僅需要兩千萬斤糧食。」
客房裡,十九歲的衣衣噼里啪啦打著算盤,露出了微笑。
陸宰看向十八歲的青霓,她面目堅毅。
他又看向十歲的青霓,她對著他點了點頭。
看向十六歲的青霓,他對著他笑,牙齒雪亮。
他他他,她她她她——他們,已經鐵了心要退稅了。
要不是他知道主公們對造反不感興趣,他都要想岔了——仁義愛民方為煌煌正道,其餘諸般算計,皆不值一提。
陸宰眼前模糊了起來,他深呼吸一口氣,起身道:「好,那就退稅。」
他不怕主公們別出心裁,異想天開,他只怕主公們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
一個勢力,掌權者倘若沒有自己的思想,會非常可怕。
他跟了一些仁義血勇的主公——這豈不是他們當初吸引他的那一點?
宗澤想了一千種拒絕的話,然而每一句話後面,都跟著一句話「苦了百姓千百年,也該讓他們甜一甜了」的影子,那句話如影隨形,鑽進他骨血里,讓他沒辦法忽視。
「好吧……」宗澤閉了閉眼。他妥協了。
怪不得陸宰會認這些少年做主公,他好像……也要被征服了。
*
「退稅?真的給退稅了?」
滑州百姓手上一哆嗦,幾乎要把掌心銅錢撒在面上裝了銅錢的麻袋上。
這真是太新鮮,太稀奇了,千百年來,誰給老百姓退過稅啊?
聽說有位仁宗皇帝,駕崩後百姓紛紛罷市,主動為他哭喪,就連乞丐和小孩子都在為他焚燒紙錢。然而,縱然是如此得民心的仁宗皇帝,也不曾聽聞他作出退稅之舉。
要麼是減稅和免稅,過往壓榨上來的稅收,那當然是將錯就錯,放入國庫之中。
「娃她媽,快來看啊,小官人給我們發錢了!說是給我們退稅!」
「好多錢嘞!我們可以買肉吃了!還可以給娃兒買件新衣服!」
「你快出來!」
岳飛正好是負責這一片城區的退稅,他叮囑那百姓:「老丈,如果你要糧食,還信得過小官人,可以去知事府前做個登記,來知事府買糧,糧價一斤十文。」
——玩家們沒算人力物力溢價,他們打算自己去運輸,這樣就可以省錢了。
那老丈沒有任何遲疑地點頭:「換別人我是不信的,那些官特別壞,會騙我的錢。但小官人不一樣,官人啊,你別以為老漢我沒念過書就不懂事,以前哪裡有官府會退稅啊,這稅錢一定是小官人自己掏出來的。」
「還有打金賊。」老丈撇撇嘴:「聽說朝廷有什麼西軍,那什麼鳥西軍,敢北上一步?我們能過上好日子,多虧了小官人,我怎麼會不信小官人。」
岳飛微笑:「倒是岳某多言那一句信不信了。」
老丈瞅了瞅他,彎腰在麻袋裡翻動,抱出三分之一的錢,踢了踢麻袋:「後生,你把這袋子拿回去給小官人,你幫我跟他們說……」
*
「他們說,你們連敢戰士都不是就主動去迎戰金賊,趙官家不管你們的錢糧布帛,他們管!」
——敢戰士就是朝廷在民間招攬的非正規軍。
岳飛將那些話帶回,同時還帶回了十萬錢。錢財沉重且燙手,沒有一個士兵敢偷藏,那一枚枚銅錢是一顆顆真心,他們相互間說,若是連這樣的錢都要貪,手心明天得生爛瘡!
第372章 過河過河
「崽……咳咳, 符鈞!春耕快開始了,能不能趁春耕開始之前,把黎陽打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