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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士廉那雙漆黑的眸子微微瞪大,差點脫口而出:陛下,你這是怎麼了,怎麼突然奢侈起來了陛下!
皇帝有言,高士廉只能坐下,等著飯菜端上來後,婉拒了要給他餵食的宮人,自己拿起玉箸先夾了一遍桌上的菜。
這是規矩,哪怕早就有宮人試過毒了,李世民仍然耐心地等著高士廉先吃過一遍,這才自己動筷子。
「舅父覺得如何?」
高士廉之前也被賜過一同用餐,此刻回想,感慨道:「這用上雪鹽的飯食果真不同,比起之前的御膳,少去苦澀之味。仿佛御廚的手藝更進了一步。」
李世民:「這是從岩鹽里提煉出來的……」
高士廉大吃一驚,急道:「陛下乃萬金之軀,不可因氣性,要與五姓七望同歸於盡啊!」
「……?」李世民沒好氣道:「舅父,你別胡思亂想,我同什麼歸於什麼盡,這白鹽雖然從岩鹽中來,卻與岩鹽不同——它無毒。」
高士廉輕咳一聲,「這不是陛下素來氣性大麼?」
又認真回憶一遍李世民剛才的話,高士廉的心不免快了兩拍,「這是從岩鹽里提煉出來的?它無毒?」
李世民笑道:「不僅無毒,提煉手法還不麻煩,舅父瞧它代替青鹽如何?」
高士廉望一圈桌上的菜。
尋常鹽巴,哪怕是供給貴族的五色鹽,撒入菜餚中後都會有揮之不去的淡淡苦味,這是鹽本身的味道。然而,今天的白鹽做出來的菜,就再沒有苦味,如之前李世民賣出去的雪鹽那般——現在世家做飯食不放一點雪鹽,便吃不下飯菜了。
鹽這樣的必需品可以量產,還是從石鹽中得來,成本低廉,還是如此高質量,世家那邊必然趨之若鶩……
高士廉知道其中意味,激動之餘,又小心翼翼地問:「這白鹽運營……」
現在的鹽業可不是漢朝那會兒鹽鐵官營,朝廷是允許私鹽存在的!
這白鹽一出,必然衝擊之前的青鹽市場,以無可抵擋的襲卷之姿代替那些舊鹽——誰家沒有幾個鹽鋪,作為進帳收益啊!
而如果他能拿下……唔,只拿下一小部分的運營權也行,就這,吃到嘴裡得肥肉也能流油了。
李世民笑著反問:「若不然,世民為何請舅父過來?」
高士廉:「!!!」
頓時腰不酸,腿不疼,還能扛著鹽袋子一口氣從皇宮衝到西市。
然後,高士廉就發現,皇帝的嘴,騙人的鬼。倒不是李世民又反悔了,而是……
高士廉環視一圈,強撐起笑容,挨個打招呼:「邢國公,蔡國公,吳國公,潞國公……」
利潤嘛,當然是要分給心腹的,不巧,李世民的心腹數一數也能有十來個,每來一個人,高士廉就仿佛被割去一塊肉。
「大管家」房玄齡一聽說可以把「毒鹽」變成好鹽,本能地就開始思索這能給李世民帶來多少利益,隨後,便按耐不住內心激動,「陛下,此是社稷之福!」
李世民感慨:「幸得山鬼,祂便是吾大唐福星。」
諸臣一愣。
這又是山鬼拿出來的?
上一次蜂窩煤也是山鬼那兒流露的東西,山鬼手中竟然有如此多有利於社稷的好物?
房玄齡猶豫了好一會兒,輕聲打探:「不知,山鬼可有要求?」
李世民搖頭。
房玄齡微微垂下眸子,隨即開始操心這些東西是否暗中標價,來日要數倍奉還。
越思考,眉心的溝壑就越深。
袖子被人扯了一下。
房玄齡側頭,柴紹——李世民的姐夫,衝著他輕輕搖頭。汗珠自柴紹鬢角蜿蜒流下,必然也腦補了不少他在腦補的情況,然而柴紹此刻還是制止了他。
房玄齡心中嘆息,微微點頭以示明白。
害怕又有什麼用呢,神祇隨手拿出來的東西,就能造成大唐的崩潰。正如這白鹽。倘若山鬼並非將它賜予陛下,而是直接大量放出衝擊市場,驅逐了其他劣鹽,又不交稅,大唐財政岌岌可危。
山鬼又是孩子心性,喜歡得很快,到厭惡時恐怕也很快,他們根本捉摸不定祂的心意。萬一哪一天山鬼厭煩了大唐,拿出一些於祂稀鬆平常,對社稷卻危害甚大的物件,他們也無法對祂造成傷害。
——凡人的刀槍劍弓如何反抗神仙?
何況……
房玄齡面容無奈。
難道,他們就能忍心抗拒山鬼給出來的東西嗎?不論是蜂窩煤還是製鹽法,往群體說,直擊民生命脈,往個人說,那是能使貞觀年間流芳千古的好東西啊!他們是貞觀年的臣子,還是高層,史書記載時,妥妥能拉上一把!
貞觀年間,帝得製鹽之法,中書令房玄齡推廣之,大益民生。
嘿嘿!
咳。
房玄齡晃晃腦袋,把名利之意暫且扔掉,言真意切道:「陛下,臣斗膽,懇請陛下如售賣蜂窩煤那般,把鹽價壓低,與毒鹽一般價格,而非讓它比價五色鹽。」
高士廉如墜冰窟。
五色鹽為黑鹽、黃鹽、綠鹽、赤鹽、白鹽,除了中原本土便有的白鹽——並非山鬼給的那種如雪白鹽,而是還有些灰暗,不過,比岩鹽白。除了白鹽,其餘四種都是西域鹽品,價格高昂,是普通富人都無法承擔的價格,非得大世家以及皇家才能有錢奢侈的品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