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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鬼鬆開了攬著吊藤的手臂,輕盈地躍至地板上。笑著對程知節說:「吾要休憩了。」
祂轉身,那些淌在地上的藤條飛起,在祂身前編織成階梯。
山鬼赤|裸的雙足踩著藤梯,背對著眾人一步一步走向樹頂,明明沒有任何阻攔,卻無人敢跟上去追問。
眼瞧著廚子兼職跑堂,要準備關門了,李世民等人便也只能拱手離去。
邁出大門前,李世民聽見山鬼輕飄飄的嗓音:「秦王心中應當做好準備了。」
準備?
什麼準備?
李世民困惑不已。
門扉在他身後闔起,尉遲敬德大大咧咧問:「什麼準備?陛下是又要有新動作了?」
李世民搖搖頭,「朕也不清楚。」
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呢?李世民百思不得其解了小半個月,正是上元佳節,本該高高興興過節,李世民卻得知民間流傳起了一句讖語——
唐三世之後,女主武王代有天下。
先入為主的念頭,讓他下意識認為「武王」,是類似於周文王周武王的那個武王。
「這就是山鬼讓我做好的準備?」李世民面色嚴峻,「天命?」
進來向李世民報告這個消息的侯君集輕聲道:「會不會是山鬼……」
李世民否定他的猜測,「不會是山鬼傳出去的。」
侯君集對此不認可,「山鬼肆行疏狂,興許是祂此前沒看夠樂子。」
李世民依舊搖頭,「祂有分寸。」
這個分寸不是指尋常人眼裡的分寸,而是孩童面對自己起了興致的事物,雖行止無度,卻也記著不能玩死了的分寸。
將女帝之事說出去,便是將他們之間的關係「玩死了」,至少,在山鬼不曾對他失去興趣前,不會如此做。
「朕不信天命。」李世民平靜地說,「去查,究竟是誰散播的謠言。尤其查一查那個廚子。」
侯君集領命離開,李世民去了皇后宮中,才把自己的煩悶的心情說出:「這與山鬼所說不謀而合。輔機他們不可能將此事說出去,若不是那廚子膽大包天,便只可能真的是天命讖語了。就像祖龍駕崩當年,有天降隕星刻字:祖龍死而地分。」
長孫皇后道:「若是妾自此避孕呢?」
李世民道:「有才能的人,被堵上了一條路,也會有另外一條路為她敞開,縱然她不成為我們孩兒的皇后,或許也會像平陽那般,成為大將軍。」
假如天命是周必代唐,本來當皇后還得篡,兒子都姓李,遲早得還政,當了將軍,有了軍權,直接反了大唐,養幾個面首,兒女都跟著她姓,好極了,說不準直接開啟大周萬萬年。
長孫皇后想了想,又拍了拍李世民的手背,輕聲道:「陛下且放心,天命不可能不能改變,否則山鬼不會透露天命。」
祂想要找樂子,不能改變進程,必然會發生的事情,還有什麼樂子可言。
李世民點了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
又嘆了口氣。
可是,就算天命能改,他應該從哪裡改呢?
後宮干政,根本防不住。
防著那個女子進後宮?問題是,現在也不知道那女子姓誰名誰,年齡幾何。
而且,就像他說的那樣,防著女子入後宮,萬一她有別的機緣,當了將軍呢?萬一她像那個文佳皇帝一樣,直接起義了呢?
便在這時,聽聞宮人道:「長樂公主,豫章公主前來求見。」
李世民沒再顧上女主武王的事了,見到兩個閨女走進來,穿著一樣紅紅火火的喜慶衣服,更襯得肌膚雪白,像兩團玉糰子。伸手就一左一右抱在懷中,笑道:「耶耶的長樂,豫章,怎麼過來了?可想死耶耶了!」
長樂公主李麗質仰起臉,露出一個笑容,甜甜道:「長樂想耶耶了。」
李世民高興極了,「耶耶也想長樂。」
豫章公主羞澀地抿唇一笑,沒有說話,卻在一剎那間,感覺自己被輕輕抱起,放在膝頭。聽到阿耶問她,「豫章不說話,是不想耶耶嗎?」
豫章公主眸中升起極細又極亮的光,六歲的小女孩羞怯道:「想、想的!」
長孫皇后笑著目視這一幕。
宮人端來一碗乳,放在長孫皇后桌上。
李世民吃驚地望著愛妻,「這是……」不管是牛乳、羊乳、馬乳都是蠻夷才飲用的,中原人除卻嬰兒,一般不喝乳汁——除了某些富貴人家,會養著奶娘給成年人喝人乳。
長孫皇后道:「牛乳。山鬼言,牛乳在一定程度上能夠緩解氣疾,妾又對此不過敏,亦無乳糖不耐受,每日飲一碗有益身體。」
什麼過敏,什麼乳糖不耐受,長孫皇后聽不懂,不過她曉得這玩意她能喝,而且能讓身體變好就行。
李世民一聽這個,管什麼蠻夷才喝牛乳,催促道:「那觀音婢你快喝,別誤了時辰。」
長孫皇后失笑:「又不是吃藥,還得看著時辰。」
李世民眼珠微轉,放下女兒坐到長孫皇后身邊,捧起碗,捏起勺子,興致勃勃:「觀音婢,我餵你!」
一個喂,一個吃,一碗牛乳喝得黏黏糊糊,愣是忘了兩個閨女。
喝完後,李世民正要把碗遞給宮人,突然一頓,盯著碗裡殘餘的牛乳目不轉睛。
長孫皇后溫聲問:「二郎,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