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頁
「顯而易見,」他壓低了聲音,用自己平時的低沉聲線解釋,「我們在玩角色扮演,這顯然是合格的偽裝。稱職點,別一副見鬼的樣子。這家書店是布羅迪開的,據說是他暗地裡毒、品交易的地點。」然後他欣喜地拉開距離,「我們就在這逛逛吧!」他不由分說地拉著她走進書店裡。
店裡面只有一位店員,已經在一張桌子後面用批判的眼光看了他們很久了。見二人走進來,她緩緩起身,扭著步子走過來,緊身黑裙子不反射任何光線,反倒是一顆碩大的黑玉耳釘在她的耳垂上閃閃發亮。她歪著腦袋,用自己塗成銀色的指甲繞著頭髮,試探性地詢問:「你們想要找什麼嗎?」
羅茜沒有說話。因為昨晚上那個輕鬆將一個長得像犀牛的男人扔過半個屋子的傑森·陶德,已經開始用鳥叫似的聲音說話了,「你們這裡會不會湊巧有1986版的《吉爾伽美什》?」
儘管黑裙女郎看起來很想說「啥?」,可她終究沒有說,只是笑的很淒涼,「初版?」
「第三版,事實上。」傑森用自己的牛角框眼睛優雅地敲打手腕內側,轉頭對羅茜說,「我親愛的,如果可能的話,我真希望我們現在是在尼斯而不是在這兒。」
女郎用刺耳的喉音表示他們目前沒有。
「1977版的《瘋狂的奧蘭多》呢?——當然,我指的是全套。」
女郎現在臉上的笑容幾乎四分五裂,全靠僵硬的肌肉艱難維持。「呃……恐怕……沒有……」
「你們是賣書的,對吧?」傑森用彬彬有禮的假聲問,羅茜一直憋在喉頭的笑聲忍不住了,猛地竄出來一聲短促的氣聲,顯得更像是趾高氣昂的嘲笑。待到黑裙女郎看向她的時候,她又重新擺出一副冷淡的模樣,卡帕曾經說她面無表情的時候和普羅米修斯最像——一旦遇上這樣需要裝腔作勢的場合,越像普羅米修斯就越好。
黑裙女郎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她指著背後的一堆書架尖酸地說,「它們看上去像什麼?倉鼠籠嗎?」
「對你來說顯然和倉鼠籠差不去太多。」羅茜冷漠地抬高自己的下巴,「都是些只會在半夜吱吱叫的俗氣東西,大多還有些複製的銅版畫,彩色的兩分錢一張,黑白的多少?一分錢?還是免了,非常抱歉。算了吧。」
「我懂了。」女郎用千斤頂把笑容頂了回來,「也許布羅迪先生知道——但他現在忙得抽不過身來。」
她的話音剛落,從她剛才坐的桌子後面就傳來了兩聲開炮般的槍聲,經過木板和牆壁的反射槍聲和它的回聲幾乎重疊在一起,所以聽上去就像是有人用榔頭狠狠地敲了兩下牆壁。
書店裡一下子安靜下來,羅茜眯起眼睛盯著黑裙女郎,她緊張地用眼神在面前兩人臉上掃來掃去,三個人一時間誰都沒有動,
「空氣里一定有很濃的火藥味。」羅茜若有所思地說,意有所指,「這個時候一般輪到同夥殺人滅口、掩飾行跡的時候了,但卻沒有人動作。也許真的是因為布羅迪先生忙的抽不過身來。」
黑裙女郎迅猛地朝他們兩人撲來,個子矮一點的羅茜一矮身就從她手臂下面鑽過去,而傑森很不幸地被她撲中,一邊給羅茜打眼色讓她先行動,嘴上一邊嚷嚷著「最好還是報警,我真的要報警了」。
黑裙女郎發出汽笛那樣的尖叫,瘋狂掙扎,羅茜就在那樣刺耳的尖叫聲中在辦公桌後的牆壁上摸來摸去,怎麼也找不到暗門的開口。
「在桌上,該死的!」紅頭罩抽空沖她大喊。
「哎……」羅茜手忙腳亂又折回身在桌上找,這樣緊張的場景已經很久沒有發生在她身上了,她習慣於在事情前準備好一切,或者乾脆讓自己的直覺和洞察力主宰一切,但一旦發生了什麼緊急事件,她就能明顯感覺到自己像只動作遲緩的毛毛蟲。
「好吧,你猜怎麼著?」
怎麼也找不到,羅茜抿了抿嘴,回頭面對這那面牆壁,一腳就將那扇暗門踹開了,門軸發出一聲尖利的摩擦聲,斷開半截,暗門之後的小房間突見天光。裡面有一男一女,女孩什麼都沒穿,棕色的大眼睛閃爍著瘋狂,手上拿著一把已經打過兩發的柯爾特袖珍□□,兩手抖個不停。
「天哪,別讓她崩了我!」男人哀叫了一聲,「聽我說,孩子,你就聽我說一句……」
菲比·法爾科內毫不猶豫地又按下了扳機,結果是男人背後的牆壁上又多出了一個彈孔,在狹小空曠的房間裡這聲音讓羅茜的耳膜發疼,她試著上去阻止那個精神瀕臨崩潰的菲比,一邊在心裡嘀咕為什麼所有的菲比·法爾科內都那麼容易崩潰,現在待在哥譚酒店裡的那個也是,這個傢伙也是。
羅茜攤開雙手安撫她,背後卻忘記多長一雙眼睛看看那個叫做布羅迪的男人在做什麼,事實上,她還以為在這樣的對峙場景中,後者才是相對脆弱點的那個,那邊那個姑娘手中還拿著把夥計呢——兩秒鐘之後,室內又響起兩聲槍響,一聲是對著菲比·法爾科內的,另一聲是朝著她來的。
羅茜無暇顧及為什麼自己也會挨槍子,同菲比·法爾科內一起倒下去之後,她發現地板上到最後只躺著一個人。
菲比·法爾科內瞪著自己無神的棕色大眼,在她眼前慢慢融化,化作了一灘肉色的、無形的液體。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