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罵完怨完, 拖著病重之身的柳志遠仍要為劉家想著退路, 眼下只得去信將所有罪名都攬到自己身上以求寧妨能保下柳家血脈……
正這樣想著,房門外突然喧譁起來。
「老太爺歇下了, 奴婢聽著方才房內好像有摔碗的聲響。」有丫鬟高聲稟報, 接著兒媳婦胡氏尖細的嗓音炸開:「這個老不死的就是不想我們柳家日子好過, 自己沒本事也不準兒子上進。」
「母親!」
這道帶著不贊同的聲音讓柳志遠稍感安慰, 長孫柳霍明已成年,裡面的厲害關係他想必能多少看清些。
可這樣的期盼不過一瞬就跟著破滅, 那道刻意壓低低了聲音讓柳志遠心底冰涼了成一片。
「父親說咱們還有求著祖父的地方, 您可忍耐些時候吧!」確實是長孫柳霍明的聲音沒錯。
「若不是你父親交代,你以為為娘願意花錢給他請大夫, 死了倒還清淨!」胡氏不僅沒收聲,反甩著帕子朝臥房的方向故意大喊。
「真是生了一窩子豺狼虎豹啊!」柳志遠往枕頭猛地一靠, 仰著頭緩緩緩了好一會才稍覺又活了過來。他偏頭看向老管家,眸光中最後一絲光亮漸漸黯了下去。
一直勸他放寬心的管家也再不多說柳鳴的好話, 他朝柳志遠重重點頭, 抬手抹掉了眼角的眼淚。
「罷了罷了!有你送我最後一程, 我柳志遠也不算白活一回。」輕聲嘆息中, 柳志遠突然裂開嘴笑了笑。
他一個將死之人, 為柳家殫精竭慮大半輩子,到頭來不過成為了兒孫們發財升官的絆腳石,如此……便早些離去,讓他們自求多福吧!
離去前,柳志遠確實提筆給寧妨寫了封信,可信的內容卻不是柳鳴夫妻所要。
「這封信就勞煩老管家您了。」
說完這最後一句,柳志遠當天夜裡獨自服下□□默默死去,從頭到尾都沒給柳家幾人留下隻言片語。
***
魏永縣。
從轎子莊出來,寧妨已經差不多了解了柯家礦山的經營模式。
城□□有金鋪二十三家,無一不是柯家產業,加之每年多出來的賦稅徵收,說柯家在魏永縣隻手遮天也絲毫不為過。
柯鐸海背後只有柳鳴那個白痴寧妨根本不相信,能膽大包天到明著挑釁朝廷律法,背後肯定另有其人。
柯管家故意透露柳家,不過是讓外人覺得南陽侯府才是幕後之人罷了。
而真正的幕後人拉柳鳴下水,恐怕為的就是誣陷寧妨。
若他真幫了柳家,就正好有了藉口扳倒南陽侯府,如果寧妨視而不見,掀起的風言風語恐怕也能讓杭之為與寧妨橫生間隙。
可那人千算萬算都沒想到,只要杭之為貼身帶著寧妨所制符篆一天,兩人之間就不會互相懷疑。
自閉關前書房一敘,兩者之間的關係已悄然變化,現在的他們中間有條線,雙方都堅信對方不會越線,所以杭之為不會懷疑寧妨貪墨,寧妨也不懼杭之為懷疑。
至於……背後之人是誰,其實寧妨心底已有猜測。
「父親是說雲安長公主的駙馬羅丈青?」
回城路上,寧妨隨口提了提,寧於硯似是沒想通,連著問了好幾遍。
在他印象里,長公主府好似與南陽侯府並沒什麼大的過節,不知為何會專門布了陷阱陷害。
「沒過節?」寧妨反問,但一想在羅躍身上布陣之事只有幾個當事人心知肚明,便收了責罵的話轉而冷笑兩聲:「你是忘記了睿兒與熙兒之事?」
寧於硯聽罷,又是努嘴又是手勢地表示著鄙視。
「這羅丈青心眼比針眼都小,明明是我們吃了虧,他反倒先恨上了!」
羅躍被符咒折騰得半死不活,以後喝個涼水都會拉肚,這可是長公主府最精貴的嫡孫,羅丈青不恨死寧妨那就真怪了!
在寧江郡安靜了兩年,原來在這等著呢……
「厲先生說得對,咱們普通百姓在權利鬥爭面前,連個螻蟻都算不上!」
聽完這其中彎彎繞繞的關係,吳青竹腦中只剩下悲憤二字,既悲哀於百姓如草芥般低微,又暗恨對人命視若無睹的那些大官們。
寧妨淡淡一笑,並未接話,任由吳青竹繼續埋頭沉思。
寧妨幾人這一趟滿載而歸,寧於墨兩兄弟收穫也不小。
茶館先生說得正好是懲治貪官保百姓活命的話本子,其中影射的誰在場之人都心知肚明。
而且商人們好像也不避諱談論官府之事,寧於墨沒多會就跟幾個長期到魏永縣來做買賣的商人熱乎得稱兄道弟起來。
「聽說那柯海鐸最是喜好尋歡作樂,凡要在魏永縣做買賣的商戶都送過美女姬妾……」寧於墨很是不屑。
「那你可探出柯海鐸出身?」寧妨問。
「具體的沒探查出,不過恍惚間聽有人提起福海公公這個名,兒子估摸著應該有些關係。」
「福海公公?」
提起這位公公,寧妨倒是有些印象。
服侍建隆帝多年的太監,統領十二監的總管太監,那位懷有身孕的寵妃就是出自這位之手。
一個盼望著皇帝無子好讓自己子孫上位的羅丈青,一個意欲用皇子掌控朝政的太監福海,如此水火不容的兩班人馬竟都是柯鐸海背後之人。
如此,寧妨倒是有興趣看看他們知不知道對方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