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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羅方毅錯愕的目光中寧於泓一句話就將老底揭了個乾乾淨淨,引得老者又是一頓,但很快就眉目舒展,捋著鬍鬚微微笑道:「原來是師弟的學生。」
「不知前輩是?」寧於泓心下震動,忙小心翼翼地問。
若方才只是書箱讓他有些猜測的話,此刻寧於泓萬分確定此人就是老師口中那個在外周遊列國多年的大師兄。
「既是師弟的學生,那你便可喚我一聲師伯。」老者捋著鬍鬚,笑得極其慈祥。
「大師伯。」寧於泓從善如流地立刻行禮,說完還將羅方毅介紹了一番。
厲先生一門共有師兄弟四人,大師兄秦翌心胸開闊志不在朝堂,大半生都遊走在山川美景之中,十幾年以來寧於泓從未見過這位大師伯。
兩位師叔一琴一畫,在各自領域中都能稱得一聲巨子,看淡名利後這些年雙雙隱居在半山之中逍遙度日。
「既遇到師侄,老夫想來能省許多麻煩。」秦翌笑,這才像是想起寧於泓方才所說的後半句話隨口問道:「寧大人是家父?」
「正是!」寧於泓拱手。
兩人寒暄中,完全被晾到一旁的羅方毅無聊地左看右看,眼中突然發現一抹緋色。
「是寧伯父。」
大掌啪啪兩下拍得寧於泓右肩一矮,忍著痛往左前方一瞅。果然見寧妨正在人堆中緩緩走動著,就是樣子瞧著有些狼狽。
官袍衣襟上一片綠色,髮髻掛著兩縷菜葉子,嘴角好像還有抹油光。
寧於泓何曾見過寧妨如此窘迫的樣,看著看著突然嘿嘿笑了兩聲,立刻引來一道疑惑的側目。
而此時走在寧妨身前開道的邱霜也瞧見了寧於泓。
「二爺!」
一聲高呼,終於讓堵住路的人群讓開了條路。
等寧妨一行從人群中奮力擠出時,寧於泓這才發現後邊還跟著一串同樣狼狽的人。
寧於墨與寧於岳滿懷的瓜果菜,寧於硯兩邊腋下各夾了個孩子,阿活和阿幸笑聲不停,好似覺著分外有趣。
辛未等侯府侍衛懷中同樣有綠菜瓜果,羅長鳴脖頸上還掛了兩雙鞋墊子。
而在他們身後還有百姓提了籃子正往寧妨身邊沖。
「大人,這是自家雞下的蛋,給府中幾位小少爺嘗嘗。」有婦人滿懷感激地將籃子往寧妨腳邊放,順便還提了一嘴剛選上捕快的兒子:「我兒子叫鐵柱。」
「我兒子叫鄭亮」
「我小女兒日後也要送到官學識字,多謝大人讓我們女子能識字。」
「我讓娃兒趕緊回來,到時也讓他來官學認幾個字。」
在一片嘈雜的感謝聲中,寧於泓終於知曉那些蔬果都是從何而來。
寧妨不接東西,百姓們就將籃子放到他腳邊,沒多久地上就堆放了十幾個裝滿東西的籃子。
寧妨無奈只得轉身致謝,好不容易將熱情的百姓們勸住後,這才得以走向寧於泓幾人。
「羅世子?」
走近第一句,寧妨先看向了羅方毅。
「寧伯父。」話癆面對寧妨立刻變得嚴肅起來,羅方毅端正地行了個禮後連忙交代是羅詢派他護送寧於泓一行的事。
「羅國公有心了。」寧妨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雖知道此話半真半假,倒也沒當場就揭穿。
護送為假,趁機回邊西軍營送信才是真。
「父親。」寧於泓激動出聲。
寧妨不咸不淡地瞟了一眼,淡淡點頭後目光朝秦翌一轉:「這位先生是?」
「這是我大師伯……」寧於泓收起笑意,悻悻地介紹道。
一年沒見,寧於泓總認為再見時他不會如孩童般喜笑盈腮,可等真見到了家人,卻如何都控制不了雀躍的笑意。
可父親那冷淡的一眼讓他心裡瞬間涼了大半,心底甚至升起抹小小的失落之情。
「秦先生久仰大名,在下聽厲先生提過您多次,先生高才……」寧妨拱手。
「大人過獎。」秦翌回。
兩位長輩寒暄起來就沒完沒了,寧於墨不知何時湊到寧於泓身側,擠眉弄眼地撞了他肩頭一下:「傷心了?」
寧於泓沒反駁,只悶悶不樂地轉頭伸手去抱阿幸。
「阿幸,你外祖父不搭理二舅,他不高興了,你快親親他。」寧於墨繼續調侃,說著還賤兮兮地朝兩個弟弟拋眼色。
意思很明顯——快來加入!
寧於岳撇臉,直接裝沒看到。
這會二哥占下風,可等明日清醒過來,還不知會如何收拾他這個老么,哥哥們的事還是看熱鬧就行。
至於寧於硯,在大哥和二哥間極其有眼力見地選了後者。
「若是父親一日不搭理大哥,想必咱們府中早聽見哭聲了。」
「哼!我知曉是父親手把手教我看帳本你嫉妒了!」寧於墨很肯定地說完,隨即低頭銜起片菜葉使勁一吹。
……菜葉子很不爭氣地落到腳邊。
「沒用!」寧於墨提腳輕踢,菜葉子紋絲不動。
「……」
眾人齊齊無語。
只有阿活使勁鼓掌,對大舅舅吹葉子的行徑表示捧場。
「阿活也要吹,呼——」
「……」
四個加起來百歲多的兒子幼稚得讓寧妨不知該跟秦翌如何解釋,難得地語塞半晌,而後才尷尬地清了清嗓子,朝身後一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