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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臣手無縛雞之力,貿然前去就是送死。武將背後盤根錯節,與羅家軍有過節的同樣不能調。
一來二去,能滿足自保又能讓羅家不使袢子的……幾乎沒有。
「本侯確有想法。」寧妨很乾脆承認。
「那地兒侯爺萬不可去。」莫南猛然停下步子擋住去路,擰著眉頭重重搖了搖食指。
「邊南確實危險。」寧妨也順著停下步子,目光越過他看向了不遠處的花園大門:「亂世一到,寧江郡對我南陽侯府來說,比邊南危險萬倍。」
「……」
兩人都不是年輕之輩,寧妨話一出,莫南立即聯想到了二十年前久負盛名的南陽侯府。
懷璧其罪的道理他又怎會不懂。
若是兩個時辰前,莫南還可作壁上觀,全然不用顧寧家十幾口人的死活。
可眼下女兒馬上要嫁入侯府,他作為親家早已入局,豈能看著女兒的下半輩子在苦難中度過。
與其誠惶誠恐地害怕那日前來,還不如將選擇權抓在自己手中,遠離漩渦中心尋得一份安寧。
「我會向丞相舉薦侯爺。」
半晌,莫南堅定了目光,一揮衣袖承諾道。
寧妨「謝」字還含在口中沒吐出,兩人立刻被牆後的尖叫聲嚇得齊齊一愣,莫南首先變了臉色,立刻轉身朝大門飛奔而去。
那道女聲正來自莫南的長女莫婉芸。
兩人大步流星跑進,遠遠就看到湖心亭中圍了群人,而荷塘中上下起伏著個人影。
噗通——
發出尖叫的莫婉芸一躍跳進了荷塘,眨眼睛就立刻和先前落水之人一般上下起伏起來。
「有人落水了,快來人啊!」
「大小姐落水了,快不快去叫人。」
「救命!」
一直安靜的人群因為莫婉芸的跳水突然變得躁動起來,隨著寧妨跑近,他心裡咯噔一聲:「熙兒。」
最先落水的人赫然是寧文熙,他手裡高高舉著條金蛇,小小身子掙扎的動作越來越弱。
「婉芸。」莫南幾乎同時發出聲吼叫。
噗通——噗通——
就在這時,亭子的另一個方向衝進來兩個身影,二人想也沒想就跳進了池塘,緊隨其後跟上來的幾個男子慢了兩拍,稍作猶豫後也跳了下去。
看到幾人,寧妨解開大氅的動作便慢了下來。
先跳進荷塘的是寧於墨與寧於岳,二人一下水就分開朝兩邊游去。
稍後的寧於泓狂劃著名水,用一種極其難看的姿勢緩慢接近了寧於墨父子,寧於硯則是游向寧於岳,邊吐著水邊靠近。
「夫君。」
「熙兒,夫君。」
「二弟。」
岸上滿是各種稱呼,一排男男女女趴在棧橋欄邊緊緊盯著池塘里的幾人。
寧妨二人跑進湖心亭時,幾人已經被拉了上來。
一直沒吭聲的寧文睿上前冷靜查看著弟弟情況,紅著眼眶輕輕幫還沒回神的寧文熙拍著背。
孫氏跪在寧於墨身邊拍著他後背,目光焦急的在夫君和孩子身上來迴轉換。
「勞請眾位讓讓。」
扒拉開看熱鬧的人群,寧妨解開大氅走近半躺著寧文熙,輕聲喊了句:「熙兒。」
孩子神色恐懼,手中還緊緊抓著那條金蛇,呼吸平順並有嗆到水的跡象。
反而是跪撲在旁邊的寧於墨,右手抓著脖頸咳得驚天動地,濕透的長髮貼在臉上,上面還掛了不少水藻。
一聲平淡的「熙兒」驚得寧文熙立即從驚恐中醒來,翻身就朝寧妨撲了過來。
「祖父。」
「沒事了沒事了。」寧妨低聲哄著,左手輕輕拍著寧文熙後背,右手朝右伸出,手腕略一翻轉重重朝寧於墨的後背上拍了一掌。
啪——
聲音很乾脆很響,寧於墨微躬的身體頓時一挺,伴隨著後背劇痛的是喉間突然通暢,好似有股氣從腹中衝上,將胸口的憋悶全都清洗一淨。
「芸兒。」莫南也扶起莫婉芸,目光冰冷地在人群中搜索著丫鬟的身影:「服侍大小姐的人呢?」
離他們不遠的莫婉芸狀況跟寧文熙差不多,除了掛滿髮髻的水藻之外,只是被水嗆了幾口。
這姑娘不會浮水,跳下池塘後還沒靠近寧文熙自己就先沉下去了。
救了人的寧於岳見姑娘沒事,抬手扭著衣擺回頭看了眼莫婉芸,略一猶豫後還是赤腳走回了寧家幾人身邊。
「祖父,睿兒看到是他推了二弟。」
主心骨到來,見寧文熙眼神也漸漸恢復了平靜,寧文睿立刻抬手指向人群後方的一個少年高聲告狀。
比寧妨更快出聲得是心底早怒氣沖沖的莫南,竟然在府中發生了推人之事,讓他這個辦宴的主人家如何交代。
加之女兒也落了水,他更是沒看清楚人就先呵道:「何人如此歹毒?」
眾人目光齊齊轉向始作俑者,接著紛紛都是一頓。
少年一襲繡綠紋的紫長袍,外罩著件雪白的狐狸毛對襟襖背子,烏黑長髮半數套在頂成色上佳的白玉冠中。
白胖臉上一雙眯成縫的小眼不屑地直直回望著莫南,看神情不僅沒有絲毫愧疚之色,甚至還帶著挑釁意味。
「小爺是雲安長公主府的長孫,羅躍。」
說著羅躍不退返近,還故意朝莫南幾人走了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