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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澤被這個回答驚了一跳。
六賊之中的李彥的確是早應該被處置,他在京畿之地囤積的良田高達三萬四千頃,更不知道禍害了多少良民。
趙佶當真不知道此人的所做所為嗎?只怕未必,可他寧願選擇當一個瞎子,放任這些人的所為。
現在忽然處置了李彥,縱然宗澤是不知道這個調包之策的,卻也難免在先生出了幾分惡有惡報的痛快後,也有種微妙的不真實感,就好像現在坐在皇位上的那個趙佶,是他頭一次認識的趙佶一樣。
蔡京當然也是這麼覺得的。
先前童貫被以八字不合的荒唐理由踹下馬,高俅被以「世界那麼大,多找點新鮮玩意回來」的理由踢出海的時候,蔡京還能選擇騙騙自己,這可能是趙佶那種想一出是一出的毛病又犯了。
可當李彥這個同被稱為六賊之一的人也被弄下台,連帶著北伐主戰派的聲音越來越響,甚至已經取得了實質性進展的時候,蔡京卻怎麼也不能找藉口了!
坐在皇位上的人依然是原本的樣子,可當他眼中那種因為醉心修道反而顯得昏聵的光在撥雲見日之中變得清明的時候,蔡京只感覺到一種圖窮匕見所帶來的戰慄感。
他絕不相信這是什麼因
為開竅因為覺悟而有所悔改,那分明就是——
那分明就是換了個人!
可他在此時才意識到這個事實又有什麼用。
若是方應看和米蒼穹還在,若是元十三限和九幽神君還在,若是六分半堂還在,再若是他的那些個同道中人還在,他說不準還能夠有機會揭穿此事,甚至給諸葛神侯扣上一個弒君謀逆的罪名。
但當捷報從關外傳入汴京的時候,他卻只能眼看著神侯府來人以擾亂京師治安這種聽上去何其荒謬的理由,將他門下的七絕神劍中的另外六劍給扣押走。
任勞任怨這兩個酷吏已經死在了王小石手裡,酈速遲和舒自繡二人也死在了毀諾城下,蔡京根本沒有還能動用的刑部人脈,而朱月明一向是很懂得什麼叫做明哲保身圓滑行事的,總之是不會在這個當口給蔡京什麼面子。
朱月明其實也同樣敏銳地意識到,這京城中的變故源頭其實在那個話語權最高的人身上,可這種變化在國難危亡面前,該不說破的時候沒有人會選擇說破。
所以朱刑總只是笑眯眯地挺著圓潤卻也靈活的身板,頂著蔡京不復沉穩的目光,施施然將人給帶走了。
要知道沒了任勞任怨梳子斷這些人,他的日子都過得舒坦多了。
至於有些還沒想通的事情,比如說無情總捕的下落,比如說諸葛神侯在其中扮演了個什麼角色,再比如說戚尋這個神水宮少宮主又到底是個什麼人,在朱月明收到了一份神侯府的問好禮物之後,他才懶得管呢。
他沒做過什麼違法亂紀的事情,可沒有一點被人處置的理由,既然有些人要讓「趙佶」變成一個明君掃清外患,就更加動不得他。
想多了容易掉肉的,冬天了,他該貓冬了!
朱月明回了自己的地盤就開始沒心沒肺地燙酒了,全不理會被他逮回來的七絕神劍是什麼想法,就是讓他多少覺得有點遺憾的是,長孫飛虹被從刑部天牢里放了出去,他又少了個酒友。
「真是個勞碌命。」朱月明透過窗往外看去。
冬日清明而冷寂的天空中,似乎有一隻幾乎與長空一色的飛鳥掠過,但速度太快了,以至於朱月明這種眼神和名字一樣好使的人,居然都沒看清楚那到底是一隻什麼樣的飛鳥。
這隻信使已經飛入了大宋都城,停在了無情的窗台前。
若是以前他還是四大名捕的時候,北方這樣的大事他是肯定要一道去的,現在執掌中饋,坐鎮皇城就只能留一點遺憾了。
好在有前線捷報頻頻,雖然這邊戰爭大概率要持續個一兩年,對他這個矢志家國安泰的人來說,也算得上是平生幸事了。
但等無情看到這信使帶回來的信件最後的兩句,他又覺得自己有點想嘆氣了。
有些人倒是日子過得很舒坦。
北方一行之前,她跑來給他安利了一下汴京夜市辦得不錯,建議他忙裡偷閒可以溜出去,反正他現在腿腳靈便輕功絕佳,又沒有米蒼穹這種高手在大內盯著,完全可以這麼幹。
這會兒突然又說自己師門急召,覺得這場對遼對金的戰爭以如今的局面大概沒什麼問題,什麼唐門雷門的後起之秀要是想來京城闖出個名堂也可以打包往北邊丟,讓他們搞比賽競爭就是了,她沒什麼上進心,還是回家孝敬自家師父好了。
無情看到最後一行差點沒給氣笑了,這「回見」這兩個字寫的那叫一個龍飛鳳舞。
「沒心沒肺……」他垂眸笑了笑,又對上了這隻奇奇怪怪的信使一雙頗有靈性的眼睛。
踏雲可不管收到信的人是什麼反應,在這裡吃夠了十倍於普通信鴿的飯食後又往金風細雨樓飛了一趟,帶去了戚尋讓蘇夢枕記得給她留意著點好苗子的短訊後,這才重新往北飛,落回到了戚尋的手裡。
這南北一行的時間裡,戚尋已經將周芷若送了回去。
而在接回踏雲後,也是她該當離開的時候了。
她原本只是來度個探親假,結果都快覺得自己要長駐這邊的架勢了。
「這次還需要人當幫手嗎?」溫絲卷將她送出析津府駐營之地的時候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