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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就開始發動對六分半堂的襲擊?」
楊無邪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
可他看著蘇夢枕這張沉穩從容, 仿佛什麼風雨都不會將其摧折的臉, 這上面他所能讀出的信號只是,他並沒有聽錯,這就是個無比認真的決定。
「楊總管不必這麼擔心。」
楊無邪順著聲音的方向看去,看到的便是今日來客之中那個打扮最為特殊的姑娘。
她指了指來人之中的雪衣執劍的青年。
「楊總管總應該聽過山東神槍會,神槍會的兩個重要研究方向,一個是要在火器的創新上超過江南霹靂堂,一個是要遏制住霹靂堂的火器攻擊,現在很巧的是,這兩個方向的代表人物都在你們風雨樓里了。」
孫青霞的火器和孫魚的裹詩布,完全是對六分半堂的針對性打擊。
「而六分半堂正是出自江南霹靂堂。」
「至於其他的決勝因素,蘇樓主應該會與你說的,你們樓主總不會做出個錯誤的決斷才是。」
楊無邪當然不懷疑樓主會糊塗。
即使金風細雨樓和神侯府交好,蘇夢枕的個性決定了他並不會對什麼人的指令唯命是從。
在聽取建議的前提下他有自己的一份堅持和執著,所以楊無邪毫不懷疑這個決策中的各種問題,都已經在樓主的頭腦中做出了個模擬。
他此刻目光炯然,分明是個蓄勢待發的樣子。
意外就意外吧,楊無邪想著,頂多就是被雷損覺得他們是發瘋了。
「蘇夢枕他是不是瘋了?」
雷損還真是這麼想,並且這麼說出來的。
他一把抓過了手邊的茶盞,想了想又放了回去。
六分半堂決斷事務的不動飛瀑中,各位堂主已經到了個齊。
堂中的大部分高層是姓雷不錯,比如說從上一任總堂主雷震雷在世的時候就身為對方左膀右臂、又有擊殺金風細雨樓上官中神戰績的雷動天,比如說雷恨、雷滾、雷嬌、雷媚,但還是有不少外姓的堂主——
七堂主豆子婆婆,八堂主花衣和尚,以及真正作為雷損之下二把手的大堂主狄飛驚。
蘇夢枕是不是瘋了才會貿然發動對六分半堂的襲擊這個問題,不只是雷損想這麼問,在場的都想這麼問。
以兩方勢力如今在京城之中的人手分布,自然不可能上來就來上一出直搗不動飛瀑這樣的舉動,雙方也依然處在王不見王的狀態,真正的重要人物之間的交手還沒出現。
可並不妨礙他們已經能從金風細雨樓這一遭的行動意圖上看出,這絕不是個小打小鬧的搶奪地盤。
而是真正的火併前兆。
雖說算起來,金風細雨樓的蘇樓主和六分半堂的雷大小姐雷純之間,還有個此前定下來的婚姻關係,但大概也沒人覺得蘇夢枕會好好稱呼雷損一句岳父,這個未婚婚約也絕不會影響到兩方的爭鬥。
一貫以來,雷損在私底下都是稱呼蘇夢枕一句蘇公子的,也算是對這位本事了得的女婿的誇讚。
現在直接稱呼蘇夢枕的大名,確實是少之又少的情況。
狄飛驚很了解雷損,這絕對是他氣得狠了的表現。
「他就不怕迷天七聖盟從中攪局?」雷損又問了一句。
狄飛驚低垂著頭顱。
他幼年被馬踩斷了脖頸,又加上修煉大棄子擒拿手所必然會出現的後遺症,讓他無法抬起頭來。
但在這張好看得讓人一見便知是狄飛驚的臉上蘊藏著的風雲氣度,卻讓人從不懷疑這個長年低頭的青年沒本事坐在六分半堂大堂主的位置上。
「迷天七聖盟中,蒼生鬼神二位是被我們拉攏的,顏鶴髮和朱小腰二位雖然沒有表態,以我看來應該是站在金風細雨樓這邊,至於鐵樹開花,那是方小侯爺的人。關七的瘋癲之症更重後,若是蘇夢枕得到了方應看的支持,迷天盟確實不能算是決定性的問題。」
迷天七聖各個不對外暴露身份,可對六分半堂和風雨樓這樣的勢力來說,要知道他們在面具之下的身份並不那麼困難。
要知道他們投靠了哪個勢力對狄飛驚來說更不是一件太難的事情。
「方應看……」
雷損慢慢地念了念這個名字。
按照他們得到的情報,方應看現在不在京城裡,所以才讓蘇夢枕的這個舉動變得更加奇怪。
可他們又哪裡會知道,支援蘇夢枕的並不是方應看,而是操縱著方應看的戚尋。
「那你看來,會不會是蘇夢枕的身體撐不住了?」雷損又轉而問道。
蘇夢枕的病在京城裡也並不是個秘密,他這一手淒艷詭快的紅袖刀,從某種意義上也是他這疾病帶來的間接影響。
雷損跟蘇夢枕為數不多的碰面中,一度覺得他的咳嗽都快把肺給咳出來了,還能活著這簡直可以說是人間奇蹟。
蘇夢枕若是身體撐不住了,才想要快速分出個勝負,好像也不是不能這麼理解。
但他聽到的卻是狄飛驚篤定而堅決的回答,「不會。」
在狄飛驚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的目光和雷損之間有短暫的對視。
他那微微發藍的眼白中閃過一種明利凝定之光的眼睛裡,藏著的是一種絕對的判斷力。
「那麼他為什麼要做這樣的事?」雷損問道。
他沒有聽到狄飛驚的回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