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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自然是因為我這人喜歡交有本事的朋友。」戚尋托起了手邊的茶盞,朝著沈天君敬了敬。
這位如今的沈少俠未來的九州王沈大俠,在人品上實在沒有什麼可被指摘的地方。
衡山之亂中,他因為未能阻攔柴玉關的陰謀而引咎自裁,他彼時年僅九歲的獨子沈浪將沈家百年間積攢的千萬家財送去了成立不久的仁義莊,用於支撐懸賞花紅的支出,以遏制衡山罹難者甚眾後,邪道勢力壓住正道的局面。
沈浪能有散盡家財後一人一劍走江湖的魄力,與沈天君言傳身教的影響只怕是分不開的。
戚尋思緒轉圜,在面容上卻沒有露出任何波瀾來,又轉向了與沈天君同來的柴玉關,「不知道這位是?」
柴玉關單論賣相還是拿得出手的。
他生得面白如玉,是那種拿出去都能跟修煉了明玉功的戚尋比比誰更白到反光的那種白。
他的眉梢眼角微垂,又有一種天然的無辜。
最為奇特的莫過於他的嘴角兩邊各有一點黑痣,而他的眉心天然生著一點微凸,若是他此時並未蓄髮,而是依然在剃度的狀態,只怕還當真有種人間佛陀的樣子。
也難怪王雲夢會說出那句相當經典的「菩薩總是該配魔女」的話。
柴玉關萬家生佛的名號多半也跟他的樣貌有關。
「小……在下柴英明,師承莆田少林。」柴玉關回道。
「莆田少林?」金靈芝是個想到什麼說什麼的,一聽到柴玉關說自己出自莆田少林,頓時來了興趣,「這可是個硬飯碗啊,大師何必離開少林還俗?我瞧著你這長相,合該就是要出家的。」
「……」柴玉關大概也是第一次聽到這什麼合該出家的說法,不由一噎。
他可不是當真心甘情願地出家的。
他出身鄂中富商之家,只不過母親並非是父親正室。
好在家中巨富加上他在眾多兄弟之中排行最末,足以讓他當個受寵的麼兒,他跟隨父親與各地富商打交道,學人說話方言不出半月便能聽不出口音,為他此後偽造自己的來歷打下了基礎。
但他並不只是想當個「外語天才」和在父母庇蔭之下的小少爺,十四歲那年他動了手,全家三十餘口除了他之外在一夕之間盡數斃命(*),萬貫家財就落到了他的手中。
但他會花錢卻不會賺錢,在父母兄弟死光只富了自己一個之後,他便終日與江湖中的淫賊為伍,過著窮奢極欲的生活,不出三年就把家產揮霍一空了,於是加入了少林當和尚,免於被人追債或是流落街頭吃不上飯的窘境。
柴玉關可一點都不喜歡少林,他不像無花一入少林就是天峰大師的弟子,而是從一個火工僧人做起。
他本就是個重欲之人,身在少林卻不得不被各種清規戒律所限制,已經讓他夠覺得鬱悶了,偏偏做一個火工僧人還學不到少林最為高深的武學。
柴玉關怎麼能容忍自己的日子過成這樣!
他原本想著先藉助著天下第一大派的旗號傍身,偷盜出些能讓他本事大進的武功,誰知道他才開始做這偷盜之舉,就被少林察覺,將他驅逐了出去。
現在金靈芝忽然問起他為什麼不拿少林的鐵飯碗,柴玉關的臉色微不可見地一沉,又旋即意識到自己不該做出此等失控的表情,很快變
成了一派欲說還休的模樣。
此時的柴玉關剛過二十歲,在少林的三年間只助長了他的抑鬱不得志,還沒讓他成為後來那個縱橫西北的快活王,這個掩蓋情緒的表情變化雖然很快,戚尋和觀察力同樣敏銳的華真真卻將其看了個清楚。
柴玉關渾然不覺,只是在眼尾越發下垂的面色中和聲細氣地回道:「因為我偷盜了少林的武學,不容於莆田。」
「柴兄何必如此委屈自己,」沈天君揚聲替他說出了他早對此有所安排的說辭,「將你逐出少林的是什麼人?是石觀音之子,與南宮靈一併謀害丐幫幫主任慈的無花,他若還是昔年的七絕妙僧,你被他抓獲偷盜秘籍,或許還覺得是你心懷不軌,可無花的真面目曝光,你這人不喜歡說人壞話,我卻猜得出來,你想必是窺到了他的什麼舉動,對方生怕你揭穿他的錯處,便先將你逐出少林了。」
柴玉關搖頭低嘆:「沈兄不必說了,覬覦少林武功之心我的確是有,並不適合做個出家人。我既不容於莆田少林,在江湖上走動也算是另一條出路。」
要不是柴玉關是個殺父殺母殺兄奪財還是個淫賊,戚尋都想請他開一門課,就叫做語言的藝術了。
柴玉關這招半假半真的說辭,實在很難不讓對他真面目一無所知之人覺得他屬實無辜,只是因為無花惡賊從中作祟,才讓他無法立足少林。
他是被無花逐出去的或許是真,但他偷盜經書的本心必定是——
他當真需要高深的武學作為自己的傍身之本。
否則他不會在原本的發展軌跡上,先拜師天南一劍史松壽,學完了他的本事後帶著他的所有錢財和一個小老婆跑路,再將這個小老婆送給七心翁習練七心派武功,又因為白飛飛母親手裡的幽靈族譜而對她騙身騙心,還與王雲夢策劃了衡山之亂,席捲上山尋寶之人寄存在他這裡的武功秘籍和財寶而去。
這一樁樁一件件不做人的行為歸根到底還是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