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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周遭的宇文閥門下放箭,這片水幕,不,應該說是這一片人為操縱的懸空池塘,忽然在一聲變了調的笑聲中徹底炸成了漫天的銀光碎屑。
早在戚尋悍然擊殺宇文傷和尤鳥倦等人的時候便已經被驚得不輕的祝玉妍,此時也只能從這一片銀華碎玉中看到一抹來去如風的殘影。
又或許這道殘影,其實是她刻意想要讓人看到的。
誰讓這一片瀲灩波光之上,這張滑稽的面具浮現於上,怎麼看都像是對宇文閥何其直白的嘲諷。
偏偏此前最有機會對她造成威脅的宇文傷已經送命,邪帝四弟子也死在了一個照面之間,誰若是真有這個自負比他們高的本事,只怕才會有這個朝著對方襲來的膽子。
在場的反正是沒有的。
祝玉妍就算不問席應現在是個什麼想法也知道,他只怕這會兒只覺得自己還算是做了個明智的決定,在對方以水化字做出威脅的時候,他並沒有輕舉妄動,也的確乖乖地出現在了這裡,姑且算得上是個聽話的好棋子。
但戚尋暫時沒有出現在這兩人面前的意思。
她的威懾目的已經達成,現在還得製造一個戚姑娘和宋少主跟這件事情沒什麼關係的假象,反正席應有那個紅名標誌在,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晚點再找他也一樣。
戚尋回到了先前跟宋缺約定好的會面地點的時候,身形挺拔的青年已經脫下了臉上的青銅面具,在昏昧的夜色中看起來還有一點方才動手時候的興奮之色,倒是有點像是個頭一次幹壞事的乖小孩。
她忍不住輕咳了一聲,在從圍牆上跳下來的時候也將一副鴉羽色的斗篷丟在了他的頭上。
「披上,跟我走。」
宋缺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很是好奇她之前將這斗篷藏在了什麼地方,這顯然不是她方才從宇文府中順出來的,他更是看到這身上不知道何時已經多了一件赤紅風氅的少女,又像是變戲法一樣摸出了一分烤鹿肉塞到了他的手裡。
「我們是感覺到了有高手交鋒來看熱鬧的,知道嗎?」戚尋叮囑道。
宋缺覺得他們可能不需要解釋,別人看到他們的時候都會油然生出這種想法的。
也不知道戚尋的保溫工作到底是怎麼做的,在這個凜冽的冬日,他們兩個手裡捧著的烤肉還在往外冒出熱氣,就差沒直白地宣告他們甚至是為了等這東西的出鍋才晚了一步趕到的。
別看從宇文述的頭頂上冒出這樣一個鋥光瓦亮的標記,到戚尋散開水幕離開,前後的時間也不過是兩次煙花的持續而已,但當戚尋和宋缺慢吞吞地走到了宇文閥府外的時候,隔著人群他們便看到如今身體還算康泰的尤老夫人已經抵達了此地。
或許是因為帶著吃食混到宇文閥的門前這件事委實是做得稍微矚目了一點,尤楚紅的目光下意識地朝著兩人這邊一偏,又露出了一個會心的笑容。
而此時的宇文府頂上也在冒煙。
雖然著火的只是其中一個無人居住的偏僻院落,但要知道在此之前,地牢內的情況還讓宇文述不得
不分出了相當一部分注意力。
這些陸續趕到,也不再只是藏匿在暗中的盯梢之人,更是讓他不得不打落了牙齒和血吞,也得在其他人面前做出一個諸事尚可的假象。
可這把燃起來的火卻委實是太過醒目了。
雖說少了個池塘的水,也並不影響火勢沒有波及到任何一個人,更是很快被撲滅,但當宇文述平復了胞弟身亡的心情走出府外的時候,聽到尤楚紅用的是看到宇文閥著火了這種理由過來的時候,還是覺得一陣心梗。
偏偏這還真是個最合適不過的藉口!
「多謝老夫人關照,還讓您在後半夜起身。」宇文述的目光又朝著周遭掃了一圈,戚尋和宋缺這種在外貌上過分得天獨厚的很難不讓他留意到,可對方顯然跟今夜的事情沒什麼關係。
但一想到宋缺的身份,宇文述又覺得不那麼痛快了,此番宇文閥驚變,有了這麼個圍觀之人,便等同於是將臉從北丟到了南。
好在此時並無那個太過可怕的對手在他的面前,宇文述鎮定下了心緒,繼續應付這些個圍觀群眾。
也不知道是誰在人群中忽然問了一句,「宇文將軍,您的另一個月亮呢?」
那月亮自然早在戚尋沒給他續上「表白」煙花的時候就消失了。
這長達六分鐘的吉兆對宇文述來說既好像是個對他的暗示,又實在是個痛苦的折磨,現在被人擺在明面上說,這些人便就差沒將他們從頭看到了尾卻沒上前來幫忙給表現出來了。
偏偏這也的確是個太過微妙,讓人的確更適合當個圍觀之人的情況,他們這麼做倒也無可厚非。
宇文述只能冷著張臉跳過了這個問題,在跟尤楚紅這種不得不問好的長輩交談了兩句後便退入了府門之內,將這些依然懷著好奇的目光都被關在了外面。
現在是他關起門來先將內部的事情處理完畢的時候了。
只是他分明聽到,門扇的合攏也沒擋住從外面傳來的幾聲嗤笑。
好在……只能說讓他現在面對的情況稍好一些的是,看宇文將軍府的門關上,這些個自知好戲也得等到明日才能登台的人,也陸陸續續地離去了。
他總算能暫時得到一點清淨,在兄弟的死訊之餘,想出一個合適的說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