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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在他身後的高小上不由神情有些莫名。
他總覺得方歌吟上京城以來,或者說在遇到戚尋以來的行動都多少有點超出他的預期。
方歌吟這個人,高小上跟著他越久也就越是清楚他的脾性,他對世情看得尤其清醒透徹,在人情上卻有一種讓人覺得近乎荒謬的天真。
這種天真足以讓他在很多時候看不清一些人的真面目,卻也時常能讓他憑藉著人格魅力結識到不少朋友。
高小上是個很有野心的人,他不甘心只做方歌吟麾下的一個總管,一個入室弟子,甚至為了登堂動用了不少血河派和金字招牌內部的資源。
但方歌吟不是個真正的傻子,義子方應看這邊給他敲響的警鐘,讓他說不準就會發覺到他的野心。
高
小上只能重新收攏了所有伸出去的手,安分地當起了跟方歌吟一樣閒雲野鶴,背了個褡褳出門的小夥計,甚至在方歌吟前來京城的路上,一口叫破溫老孩布置的潮濕蟲之毒,又在不破關前瓦解了七重天對方歌吟的暗算。(*)
這讓他從外表來看,何其像是個對方歌吟盡職盡責的好弟子。
但他發覺他做了這些事情好像沒有用。
只要有方歌吟在,高小上就不會有機會,誰讓行刺一個皇帝可能都不如行刺一個大宗師來得艱難。
而別人一向也只因為他是「方歌吟的徒弟」才認識他,可不是因為他甫一出道就用三種不同的武器擊殺了武林中頗有本事的三人。
方歌吟更是個在交友上格外情緒化的人,比如說高小上就完全不能理解,為什麼殺了方應看的戚尋轉頭就成了他最為看好的武林後輩,連高小上都沒有這個資格得到傳授的龍門神功,居然也被送給了她。
他懷著這種又是羨慕又是嫉妒的心態,看著方歌吟在收到了戚尋和諸葛神侯的雙重邀請後,像是想起了昨晚有人敲窗子送來的那份盤兔,露出了個鬆快的笑容,一點沒帶猶豫地選擇了前往神侯府。
更是在此刻擺明了一副是來跟人嘮嗑家常,而不是什么正兒八經會面的架勢。
他想歸這麼想,卻沒在表面上露出任何端倪,正看到戚尋抬眸朝著兩人看過來回道:「這倒不是什麼新風尚,我只是在跟神侯證明我的確已經有了看這副畫作的本事而已。」
方歌吟走到近處才留意到,這兩人看起來是在飲茶,實際上可完全是一場特殊的切磋。
諸葛神侯第一次見到戚尋的時候正是在風雨樓中定計改天換日,彼時的戚尋雖然能稱得上是個後起之秀,卻的確還摸不到看溫蛇那幅畫的邊界,但不過短短兩個多月,這一回他再見到戚尋的時候卻發覺她的實力提升速度有點太過驚人了。
他有點懷疑戚尋的情況和方歌吟有點像,就是那種掉下山崖掉下漩渦掉進山洞就會遇到有人傳功的情況,但武道境界到底不是光靠著這種功力積累就能實現飛躍的。
他慣來做事穩妥,可不會因為戚尋說自己能行就同意讓她去見那幅畫。
要試探她對這種從諸葛神侯的角度看,提升得實屬倉促的武功,自然不是濃艷槍對含光綾,而是在細枝末節的力道掌控上見真章。
所以這會兒兩人手中各自拿著個茶盞,以院中的石桌為這個博弈的中間載體,正是要看一個引而不發的對峙中,戚尋能做到哪一步,而顯然另一重評判標準還是手中的茶有沒有潑灑出去。
在方歌吟抵達前諸葛神侯便已經確認了,她的確是有這個本事。
現在兩人都不動聲色地收了招,又見戚尋手中的杯盞中冒出了一點熱氣,朝著他舉了舉,「以茶代酒,多謝神侯指點。」
算起來這也不是喝涼茶嘛!
熟練掌握內功的居家生活小妙招後,戚尋反正是不會虧待自己的。
諸葛神侯不由一笑,又轉向了方歌吟和高小上的方向,「你一向不太踏足京城,我邀你前來原本是抱著試一試的想法,不要怪我冒昧。」
他站起身來示意三人跟著他往屋內走,看了眼高小上說道:「這是你那個剛闖出了個亂世蛟龍名號的徒弟?」
諸葛神侯此前沒見過高小上,但不妨礙他直覺一個長輩餘蔭勝過他本身本事的人,偏偏是個這樣的諢號,多少顯得有點微妙。
但他畢竟跟方歌吟交流不多,更高小上更是素昧平生,總不好在人家剛做客神侯府的時候就說出這樣的話來。
他自己收了四大名捕四個徒弟,連帶著昔日身死在驚怖大將軍手裡的蕭劍僧,都是一等一的人品出眾,對比一下方歌吟和元十三限的收徒,的確是挺有差距的。
方歌吟倒是沒聽出他的話外之音,只是回答:「的確是他,不過這個諢號聽聽也就算了。亂世……當真能稱得上是亂世蛟龍的,只怕是要去邊關搏個家國安泰的,才能叫這種名字。」
高小上簡直要疑心方歌吟這句話,是有把他送去北地,更要讓他跟跑去行刺完顏阿骨打的羅睡覺做個伴的意思,算起來他這什麼武器都能上手還能就地取材的風格也的確是很適合做這件事的,可他又覺得以方歌吟的作風,又大概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方歌吟可不知道高小上是怎麼想的,他的確就是隨口說說而已,這會兒又已經將話題轉偏到了別處。
這神侯府中別看住的是京城中尊為國師太傅,更身兼十八萬御林軍總教頭職位的諸葛神侯,在這其中還真看不出什麼人來人往,簇擁繁盛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