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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的祭祀若是在宇文贇的手中變成了人祀,將這五位分封出去的宗室勢力就此永遠留在京城,也並非是件會讓人覺得意外的事情。
但是從尤楚紅得到的消息來看,今日酒醒之後,宇文贇卻好像對他做出的這個舉動有些想要收回成命的意思。
獨孤閥雖然不像是其他幾家有女兒在宮中當宇文贇的妃嬪,總還是在昔日明敬皇后時期有些人手眼線留在宮中的,宇文贇的這個反覆舉動便被傳到了她的手中。
他為何要在這樣本應該慎重的決斷上反覆?十之八九便是這齣在醉酒之後的詔令其實並不出自宇文贇本人的手筆。
但此時詔令已下,為免他這執政荒唐之名還多出一項朝令夕改的說法來,加之讓這五人進京到底還不至於對他宇文贇有什麼傷筋動骨的影響,便也乾脆懶得改了。
尤楚紅不覺得這兩件事要孤立來看。
召集五王進長安城之時和峰兒的死,其中必然有一個共同的受益者!
北周宗室的力量到宇文贇登基以來早已被削弱得差不多了,這五人雖然名為什麼陳王趙王,手中的兵權卻是實在少得可憐,而先有宇文贇殺叔之舉,這些人在此前被斥離長安的時候就連膽魄也早喪失得差不多了,絕無可能能做出什麼顛覆性的舉動。
那麼與其說他們是來進京處置什麼人的,倒不如說他們其實是這個被處置的對象。
尤楚紅想到這裡,在紙上寫下了「清剿滅族」四字。
而獨孤峰和宇文傷之死,都是在削弱他們這些個門閥的勢力,若說誰有這種需求,也的確只有未來的掌權者。
「楊堅……」尤楚紅的目光中,在今日裡滿目的冷寂之色里更映照出了一種尤其不善的冷冽。
她實在很難不順勢懷疑到楊堅身上。
事實上在宇文贇病逝之後的歷史上,楊堅便是先將這五人
召喚到長安城來剷除後患的,而現在在戚尋以摩雲攝魂操縱那位天元皇帝做出個這個舉動後,在尤楚紅的猜測中,果然也指向了楊堅。
宇文贇的身體已然一日不如一日,有些事情到底是要等到他死後再做,還是讓這位荒唐的北周天子再發揮出一點剩餘的作用,好像並不是一件難做出決斷的事情。
同時也的確只有楊堅有這樣的需求,要進一步削弱獨孤閥和宇文閥的勢力!
宇文閥中有宇文述忽然多出了那樣一個天降奇景,對他來說便是個莫大的威脅。
而獨孤閥固然是與楊堅的夫人獨孤伽羅有關又如何?帝後的母族勢力過分強大,對一個即將建立起王朝的帝王來說未必就是好事。
即便是如今已過世的獨孤信留下的幾個兒子,尚且會因為長子獨孤羅是在北齊滅亡之後才被接回來的,而剩下的幾個兒子乃是北周建立後與後來娶的夫人生下的,彼此之間有所嫌隙,更何況是她這一脈。
尤楚紅將長安城內外近來發生的事端又理了一番,甚至還能找出另一個讓楊堅有動手必要的理由。
淨念禪院不知道何故忽然出手阻攔慈航靜齋梵清惠上長安來一行,而這一行的目的在尤楚紅著人打聽多時後總算是弄清楚了一點眉目。
其中或許有正道魔門博弈,又或許是白道收到了什麼消息而不打算這樣快押寶的緣故,可總歸最後的結果是既定的——
帶著和氏璧的慈航靜齋門下暫時打消了往長安來的行動計劃,這就必然會讓楊堅損失上位的輿論推動和白道支持。
如此一來,支援他的另外幾方推動力,便最好能被削弱一些。
尤楚紅不由發出了一聲冷笑,這還沒過河呢,這麼早就開始拆橋也不怕把自己給淹死!
她甚至覺得白道會忽然與之翻臉,難保不是因為其與魔門勢力有所接觸。
魔門兩派六道之間的各自為政讓尤楚紅全然沒因為宇文閥和邪極宗有所勾連,便覺得楊堅不能和魔門的某些教派存在聯繫。
被戚尋從獨孤峰屍體上取出的銀針上,在獨孤閥中供奉的醫毒好手的操作下提取出了其中的劇毒,正是一種出自關外毒草的奇毒。
魔門的確是有機會接觸到此物的,誰讓魔相宗出了一個屢次出使突厥的長孫晟,也出了個此時剛在東突厥營帳中站穩了腳跟的趙德言。
可她又如何會知道,這正是溫絲卷在宋軍北伐出關,奇襲析津府的路上折騰出來的東西,這可不正是符合東突厥疆域內的東西麼。
這也自然跟戚尋這個打南邊來的人更沒什麼聯繫就是了。
尤楚紅坐在這暗室陰影之中,目光沉沉。
她對獨孤峰這個兒子雖算不上是有什麼太過愛重的情緒,但一個知道母親能打,便表現出足夠孝順樣子的棋子,總歸是要比她再臨時扶持起一個人上位要好太多的。
可現在一切都要從頭開始了!
她若不讓這一切的幕後黑手好看,那也未免太對不起她這獨孤閥掌權者的名號了!
現在這些事情的確只是她的猜測而已,但在長安城中生活了這樣長的時間,尤楚紅絕不相信會有什麼無緣無故的聯繫,楊堅只怕真與這些事情有些關係。
好在大約並不只是她要核查這件事,失去了宇文傷這個第一高手的宇文閥,比之他們獨孤閥還要被動得多,在必要的時候倒也不妨聯手一次。
至於極有可能站在了楊堅背後的魔門,已經得手了一次難保就會去做第二次,對方一旦被她抓到把柄,那就必須做好她按照江湖規矩來處置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