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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眯了眯眼略顯朦朧的視線中,那點燈燭之火被模糊成了光怪陸離的一團,就像是在她童年夢境中游遨的星光。
她又隱約聽到了一點水聲,正是忘記合攏門扇的密室中,那個天一神水滴落的聲響,卻在這時候形成了一種格外有節奏的韻律。
邀月的目光最後慢慢挪到了戚尋的臉上。
這姑娘因為已經給雲姑安排下去了繼續修行內功的任務,正在閉目調息。
或許是因為先前邀月說的那些話,讓戚尋也似有所感,以至於她這凝神定氣之間,明玉功的內勁正在以一日千里的速度長進,
甚至讓意識閒遊的邀月,都能感覺得到這種活像是沒有什麼瓶頸存在的可怕提升速度。
更明顯的無疑是因為明玉功心法入臻化境,讓她的面容上出現了一種剔透如玉的狀態。
在這個本就不甚清晰的燭光光線中,甚至讓人一時之間生出了一種奇怪的錯覺
,好像分不清這到底是個真人還是那個密室之中的玉雕雕像。
戚尋的確並不只是在成全邀月。
明玉功本就是格外考驗天賦和悟性的功法!
先前岳陽樓上湖光山色之中那種因為時間錯亂而產生的頓悟,以及邀月友情貢獻出的練功竅門,讓她成功突破了明玉功的第八層。
但戚尋並不覺得自己就只是止步於此。
這種野望並不像是邀月的明玉功卡關一樣,是一種非要強求的心態,而是她當真在聽到邀月這種近乎於「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的感悟中所得到的收穫——
當然,沒有說邀月真的要死的意思。
她也並不像是邀月一樣,在明玉功突破無果的時候反而會一次又一次地將自己關在拘束的密室之中,只試圖在以蠻力突破的方式攻向這層明玉功九層的屏障。
因為副本的存在,她恰到好處地實現了行路萬里的目標,而明玉功功法驅策的內力,也從始至終都是她自己一點點積攢出來的。
在心有所感的狀態之中,這些經脈間流轉的內力足以心隨意動地流轉自如,像是澎湃的海潮一般積蓄出翻越過前方鴻溝的高度。
在戚尋的認知中,她現在是在推進從明玉功第八層到第九層的進度。
可在唯一的旁觀者雲姑從打坐調息的狀態中醒轉過來的時候,卻險些嚇了一跳。
她看到的戚尋和邀月此刻所呈現出的狀態分明是一樣的!
燈燭偏紅的火光原本給兩人的臉上都投落了一層暖色調的輝光,也或許是因為分量並不多的酒氣也稍微有一點湧上頭的狀態,可現在又忽然發生了變化。
兩人的臉現在都呈現出一種非紅非白的狀態,甚至跟方才邀月看到戚尋膚如玉質的樣子也不太一樣,而是整張臉都變成了一種透明的樣子。
雲姑玩的是暗器,自然目力絕佳,在此刻這種罕見的狀態中,她覺得自己好像看得見兩人麵皮之下的每一根經絡和骨骼,簡直說不出的詭異(*),甚至有一種大約是內力涌動的水藍色或者是琉璃色的光正在以匪夷所思的方式流轉。
要不是雲姑看出她們神情平靜,顯然不是什麼走火入魔的症狀,她都險些要驚呼出聲來。
她忙不迭地捂著嘴唇,遏制住自己的聲音,以免打擾到兩人,又在壓制下這種驚悸後,飛快地湊在燭火邊上翻閱起了戚尋給她的明玉功功法的要訣,赫然在明玉功突破九層的備註位置看到了對這種特殊狀態的描述,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可這種讓人在第一反應中絕不是突破,而是坐化成了白骨的樣子,還是讓她覺得有些驚心動魄。
她又難免岔開了一點思緒想到,在這樣的一個困境之中突破,對她們來說到底是一件好事還是一件壞事呢。
但反正再壞也壞不到哪裡去的。
古人說朝聞道夕死可矣,她們這些習武之人也是如此的。
像是明玉功這種高深莫測的功法,若是能在身死之前得以窺探到第九層的奧秘,大約就算會在下一刻死去,也並沒有什麼遺憾了。
不過被雲姑的目光注視著的兩個人可暫時不會考慮到這樣的問題。
明玉功的第九層要的是心無旁騖、物我兩忘,在這種整個人都仿佛與明玉功獨特的內功化為一體,呈現出琉璃玉色的狀態中,若是要戚尋來描述自己此刻的感覺,或許也只有乘風而去這個詞來形容。
她甚至暫時忘記了自己身在神水宮鏡湖之下的密室之中,而是一片從雲端飛過的輕羽,正在清風之中憑虛而動。
這倒並非是隨便給自己關個小黑屋,在已經有準備的「斷絕生機」的狀態中就能夠達成的情況。
要戚尋看來,她成全了邀月無疑是她在此行中做出的最正確的選擇。
雲姑並未看到,戚尋卻很清楚的是,事實上這個從明玉功八層往九層的突破是先由邀月發起的。
在她周身的內功流轉發生變化的當口,與她的實力相差太多的雲姑只是因為周遭的氣機變化而被從打坐入定的狀態中喚醒,戚尋這個與她相距不過半步之遙的,卻是實打實地感覺到了這種明玉功大成之時會從周遭吸納的狀態。
她的確是會受到影響的。
而她若想與之抗衡到平分秋色的地步,就只能掙脫出這個漩渦,同時也讓自己成為另外的一個內功漩渦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