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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王屋山下盛存孝已將自己愚孝之下所犯的罪過都盡數交代了個乾淨。
他娶妻又無子,為免盛家莊主是個不能讓妻子生養的流言傳出去,盛老夫人便將盛存孝娶回家來的夫人給殺害了,又給他娶回來了個新媳婦。
盛存孝這些年間渾渾噩噩地做些善事,確實也不夠償還他所犯下的罪過,但這些話大可不必在原東園面前提。
朱藻已經猜到了為何戚尋會安排下這樣的一場戲碼,更製造出了夜帝也將會來此的假象。
他玩世不恭,對這世上的很多事情抱著並不需要樣樣都清楚的態度,卻很清楚丁楓絕不是個普通
的俘虜,落日牧場和盛家莊也絕不是她隨便請來的見證人。
若是蝙蝠島之事尋蹤索跡最後是歸結到無爭山莊的頭上,而落日牧場和盛家莊的衰敗都與無爭山莊有關,那麼原東園身上的罪可要比盛存孝大得多,何必讓他還從別人身上找到點安慰。
當然此刻,即便知道在他的面前還有一個同樣練錯了武功的人,原東園也不會覺得有半分安慰的。
他甚至覺得今日這華山之上的山風要比平日裡還要猛烈得多,也要冷得多,更是吹得他的頭疼毛病又要犯了一般眼前一陣陣地發黑。
這個斷絕神功的功效,可真是對得住這個「神」字!
原東園忍不住想到,他獲得這斷絕神功是在三十年前。
那麼怪不得在得到這門功夫之後的十年間,他明明終於從自己的事業上轉到了操心子嗣繼承的事情上,卻始終沒有得到一個好消息。
直到十一年後原隨雲的出生才讓他鬆了一口氣。
在他看來這便是自己的身體並不存在什麼問題的證明。
哪怕隨雲目盲,原東園也始終覺得自己有了個最好的繼承人。
現在突然有個人告訴他,他練了個造成這後果的武功,這個武功還是他格外得意地從別人的寶庫中搜尋得到的,無異於是一道當頭棒喝砸在了他的頭上。
若是這樣說來,隨雲到底是不是他的兒子?
原東園覺得自己倒也當真挺有意思,在這樣一個重大打擊和懷疑自己的狀態中,居然還有閒暇留意到,舉著風燈的藍衣少女的神情,被清楚分明地照亮,正是一種一切盡在預料之中的狀態。
或許打從一開始就沒有什麼石觀音劫走原隨雲。
就連往大沙漠一行都在她的計劃之中。
也自然更沒什麼她對原老莊主的身體萬分關切,就連盛存孝和柳天佑都是被她請來的。
他原東園混江湖也有五十個年頭了,居然在此刻淪為了跳樑小丑,如何能不讓他覺得胸腔肺腑中有一把焦灼的火團正在燃燒。
可他又很清楚,他此刻說這些有什麼意義?
這把火是釋放不出來的。
他已經七十歲了,這是個隨時可能登極樂的年紀。
而他身後不僅沒有一個替他送終的人,就連他原本引以為傲,體驗了一把白髮人送黑髮人之苦的兒子,都有可能並不是他的兒子。
無爭山莊三百年的威名更是要在他的手裡付諸東流了。
他腦袋裡亂得很,這種將他過去三十年間的認知徹底掀翻的消息,讓他無法不去想著隨雲出生前後的事情。
也想著到底他這無爭山莊之中有沒有哪一位門客的相貌和隨雲相似,又有哪一位和他當年身邊的姬妾關係走得近。
他會去想這個,而不是覺得這又是戚尋給他布下的一個迷霧陷阱,自然是因為他看得出來盛存孝這個老實人的表現,那當真是並無作偽之處。
他說不定這會兒還覺得是誰坑了他原東園一把,才讓他練了這樣的武功。
當揭開了那一層包裹在誘餌之外的假象之後,原東園心中悲苦乃至於心死,頭腦的運轉卻要比任何時候都清醒。
可想通這些又有什麼用,他到底是為何要做這一切的?
這豈不是一切都已經沒什麼意義了?
而戚尋為何要針對他無爭山莊,只怕還是因為那未必就是自己兒子的原隨雲惹出來的蝙蝠島一事。
這可實在是太過荒唐了!
戚尋倒是覺得原東園不必這麼悲觀。
雖然說這年頭沒什麼親子鑑定,就算有的話,現在已經屍骨無存的原隨雲也是沒法跟原東園去做這個親子鑑定的。
但要說斷絕神功是否就真的註定無後,也
沒這麼多個案例來統計,難保就有奇蹟發生。
何況要戚尋看來,在裝成個淡泊名利的樣子這方面,原隨雲簡直和原東園是從一個模子裡印出來的。
而在盜取別人門派的秘籍這方面,這兩人倒也是挺共通的。
至於別的方面,由於戚尋對原東園不大了解,持有保留意見。
但看著原東園這麼一副哀莫大於心死,心氣已喪後別人問什麼都隨意的樣子,戚尋又覺得那原東園還是保持這種認知得了。
大約在這樣的狀態下他是當真別人問什麼他都會回答什麼了。
而這會兒總算有人想起來正經事了。
柳天佑對原東園這會兒的悲愴情緒不太能夠感同身受,他自己家庭美滿,兒子兒媳和睦,小孫女除了特別黏漂亮姐姐之外也可愛得很,所以在此時將真正的關鍵問題問了出來:「原莊主到底是為何夜遊到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