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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誠於劍,誠於己。
一人一己,代表著的是劍誠於人,劍隨於人之間的矛盾。
西門吹雪認為劍客心中要有正義,誠心於正義。
葉孤城只誠於自己,無關正義,因為他的理念是劍與人是分開的,他自己是什麼樣的人,有什麼樣的內心,與他對待劍的誠心無關。
哪怕是再相似的兩個劍客,之間的差別也是猶如天塹的。
葉孤城與西門吹雪,再像也不是同一個人。
他們在劍道上是有著衝突的。
兩名頂級劍客對視著,忽然雙雙長劍出鞘。
黑夜中,一黑一白兩道劍刃反射出寒冷的光。
陸小鳳和葉孤鴻這會兒真的是後背冷汗浸透,無論是他們中的誰,都不希望兩個人就這麼打起了來。
真打起來死的肯定是西門吹雪啊!
緊張之下,葉孤鴻就突然出聲了:「堂哥!」
話一脫口,葉孤鴻就發覺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蠢事。
他真的不該出聲的,因為在此刻顯得那麼格格不入又莫名其妙,別說陸小鳳很驚奇地看向了他,連孫秀青都詫異地看了過來。
眼睛裡就差沒寫著「你發什麼神經?」。
就算是一千個一萬個不想西門吹雪與葉孤城見面的孫秀青,也覺得此刻葉孤鴻打斷葉孤城和西門吹雪的交流簡直是絕對不應該的。
葉孤鴻沒被陸小鳳的眼神尷尬到,但是卻被孫秀青的目光刺激到了,本來就有些羞恥的心裡更加鬱悶。
好在他還有點理智,沒有繼續出聲。
而無論是葉孤城還是西門吹雪都對他罔若未聞。
葉孤鴻的聲音沒有讓葉孤城分給他半個眼神。
西門吹雪更沒有。
飛虹與西門吹雪的巨闕劍,一白一黑,對比強烈猶如他們主人的矛盾。
劍客與劍客間的交流,最好的方式是他們的劍,他們共同的追求。
西門吹雪道:「此劍乃天下利器,劍鋒三尺七寸,淨重七斤十三兩。」
葉孤城道:「此劍為海外寒鐵精英所鑄,劍鋒三尺三,淨重六斤四兩。」
西門吹雪道:「很好。」
又是寂靜。
旁邊幾個人看得冷汗直流。
突然,葉孤城臉上的寒意消散了許多,仿佛春來冰融,雖然還是冷冷淡淡的模樣,但是這變化誰都看得出來。
「西門莊主。」葉孤城道,聲音里竟是帶了些許柔和,「夜深露寒,不如到小院一敘。」
西門吹雪很少露出笑容,有也常常是譏諷的冷笑,但在葉孤城的話落後卻是有了淡淡的笑容,輕鬆的、愉悅的微笑。
小院的庭子裡有四個人,葉孤城,西門吹雪,葉孤鴻,陸小鳳。
西門吹雪是受邀而來的,陸小鳳是厚著臉皮跟來的。
至於楚留香要帶一點紅去治傷,追命和葉孤鴻或者西門吹雪都不熟,兩人便沒有跟來。
至於自始至終存在感都超級低的孫秀青,更是直接被無視了。
不請自來的客人和葉孤鴻坐在另一張桌子邊,摸了摸自己的鬍子。
葉孤城與西門吹雪相對而坐。
兩人之間明明沒有更多的言語,卻有著默契的氣氛,旁人是插不進去的,至少陸小鳳和葉孤鴻都覺得自己像在場上多餘的。
葉孤鴻心裡有點不是滋味。
大概是因為西門吹雪在葉孤城出現後就迅速拋棄了他這個前對手吧。
果然,西門吹雪的宿命對手是葉孤城,無論此前發生了什麼改變,兜兜轉轉到最後,只要他們相遇,西門吹雪眼裡就只有葉孤城。
就算決戰的劇情被他頂替了也一樣。
陸小鳳問:「他們在做什麼?」
葉孤鴻冷淡道:「也許在交流劍道。」
道?
陸小鳳肅然起敬。
道是一種玄之又玄的存在,摸不著看不見,只有對某一事物有著深刻理解的人才能領悟出自己的道,像江湖上的劍客,他們終其一生都在尋找自己的道,更有可能終其一生都找不到自己的道。
能領悟自己的道的人,無一不是人中龍鳳天之驕子,至少陸小鳳自己就沒有什麼追求,身邊能夠對道有著深刻理解的人也只有一個西門吹雪。
道,也是西門吹雪與江湖上其他劍客劃開人與神的分割線。西門吹雪的劍是有自己的意境的,所以他可以把自己與其他人區別開來。
西門吹雪的武功不是江湖所有劍客中最高的,比如說獨孤一鶴就比他武功高,西門吹雪對上他的勝率不到三層,但西門吹雪卻是公認的武林劍術巔峰,就是因為在劍之一道上與其他人劃開了一道天塹。
陸小鳳這種江湖浪子追求的不過也是喝最烈的酒睡最美的女人,但不妨礙他對這種崇高的境界十分尊敬。
陸小鳳道:「原來如此。」
他的神色看上去很認真,葉孤鴻心裡就呵呵了。
陸小鳳感嘆道:「西門看上去很高興,我從來沒有見他怎麼高興過。」
葉孤鴻面無表情想,畢竟是宿命的對手,唯一承認的對手。
陸小鳳沒有察覺葉孤鴻的興致缺缺,繼續道:「像葉城主這種劍客,居然在江湖上籍籍無名,實在是不應該。」
葉孤鴻:「……」
他也挺想知道是怎麼回事的。
古怪的感覺從腦海里一閃而過,葉孤鴻還沒來得及抓住,就被一道清冷的聲音打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