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頁
夜翼隨口道:「可能是因為不是親的……呃,我記得你說過來著,被貓叼回來的?」
安娜:」……」
我又不是老鼠。
但傑森的臉色卻瞬間慘白下來。
是的,她本來就不是他的妹妹,而且他也並不真的知道她從哪裡來——可是,他真的不知道嗎?
夢中的片段一股腦地涌了上來,什麼都看不清,讓他一陣發暈。
安娜扶住微微發科的傑森:「傑森?傑森?你還好嗎?怎麼了?」
「我……」傑森沙啞著開口,緩緩站穩,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說什麼又沒有說,「還好。」
「但情況不怎麼樂觀。」
佐伊看了看門外,又聽了聽後方,皺起眉道:「樓頂都是企鵝人的手下,後面有那群追上來的人……安娜,我們被堵在樓梯間裡了。」
安娜:「樓頂有突破的可能嗎?」
「很難,」佐伊抿了下唇,重複道,「如果你們兩個沒有無敵的話……很難。」
安娜默然地看向傑森,發現傑森也在看他。
於是她開始回憶與他共有的經歷。回憶剛來時的照顧,總是冷硬的少年對她獨一無二的溫柔;回憶她救下他,或者他救她的那種相互扶持的感覺;回憶他每一次叫她名字的聲音;回憶她或玩失或認真的」我愛你」;回憶……
——她能他的藍眼睛裡看見自己。
但她沒說話。
她來到了這個世界,成為一個過客,不肯細想的事實,不敢說破的真相……她不知道如果真的邁出那一步會發生什麼。
但是她很喜歡他。
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
而傑森也在回憶,回憶一陣風,回憶一場雨,回憶生命中那些沒有安娜的日子,回憶一場又一場恍如真實的噩夢……他不能想像沒有她的日子。
他承認,他愛她。
——他想親吻她。
傑森聽見心底那個許久不曾響起的安娜的聲音極低極低地發出一聲啜泣。
但他沒有管。
傑森拉住了安娜的手,沒有從那雙灰色的眼睛裡看見抗拒,於是他緩緩靠近,把她拉進自己的懷裡,直到能聽見彼此的呼吸。
這裡是戰場,沒有時間思考暖昧,安娜仰起頭,感受到他滾燙的氣息,和掃過面頰的髮絲,微微閉上了眼。
他給了她一個很輕很輕的吻。
輕到像一根落在唇邊的羽毛,細細地掃過過。
……帶著一絲微弱的血腥味。
喊聲,呼喚聲,罵語的聲音,尖叫的聲音,槍聲,刀槍的嗡鳴聲……一切一切都遠去了,扭曲著有幾分失真,仿佛與他們在兩個世界。
最終歸於安靜。
再睜眼,傑森平靜地盯著空氣。
她又消失了……
傑森微微睜大眼睛。
不,不是她消失了,是他——他不在那裡了。
「醒來了?」
熟悉到讓他震驚的聲音在身邊響起,傑森猛地抬頭,對上了一雙帶著詭異笑意的酸綠眼睛。
「……小丑?」
「是的,你終於醒了,我的羅賓。」
安娜再次睜眼時,周圍的一切都改變了。
昏暗的天色,低沉的雲,嘶啞的風,淅淅瀝壢的雨,半死不活的枯樹,斜斜歪歪的十字架……面前是一塊墓碑。
這裡是一片墓地。
她……回去了?
「這位不知名的小姐,我的故事講完了。」
安娜猛地抬起頭,看見了那雙熟悉至極的藍眼睛,透著陌生的笑意,她-愣:「……傑森?」
舉著傘的男人似乎極淡的笑了一下,幾乎讓她懷疑自己錯了,他揚了揚眉:「……我是米斯特里。」
安娜掃了眼一旁孤零零的石碑,灰眼睛裡情緒晦暗不明。
「有發生什麼嗎?」和傑森一模一樣的男人擔心地問,「你怎麼了?」
不對。
安娜淡漠地看著對面的人,一幀一幀地調問著自己的記憶,從過去開始。
首先,她在上墳時遇見的那個男人的樣子……黑髮,藍眼,長款大衣和圍巾,黑色直骨傘……她盡力地回想著,冰冷的水汽在四周涌動,像-只魔鬼的手,緊緊握住她的心臟。
——只有大概的框架,她想不起細節。
安娜脫力似的長出一口氣,逼自己集中精神。
然後,她來到這的目的……顯然是上墳,她沒病,不會時常組織墳頭蹦迪活動,但是,她是要給誰上墳呢?刺骨的風將她包圍,嘶啞地在她耳畔吟唱起上帝的頌歌。
——她不記得了。
安娜看著面容逐漸模糊的人,感覺世界變成了一張畫,或者說一塊混亂的調色盤,由固態熔化成液態,向中間攪拌扭曲,混成色澤鮮明的一團。
她意識到了。
她忘了過去,故事的開頭就是他叫了她的名字,她出現。
不像故事書中真相被發掘出時的激動人心,也不像外人想像中的不安與癲狂。比其冰塊,更像是一滴水落入了大海,掀起的一絲絲波瀾不及遼闊的千萬分之一,慢慢地散入海風,不見了。
哦。
只是一個平淡至極的哦。
四周似乎響起了什麼的私私切語,那種冰冷不是來自外部,而是從心底開始。
不過這不但沒有讓安娜慌張,反而露出了一個微笑。
至少知道了這一切是人為的,不是嗎?
那就有打破的方法!
——你為什麼不害怕?
有一個聲音細細切切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