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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箏老實道,她一劍劈落,天地間的風穿過黑暗朝她湧來,吹散了虛幻,已被毀得不成樣子的長街出現在眼前,先前奔散而去的內力此刻正乘風而回,她橫劍在前,劍指撫過四尺長劍,「所以前輩還是認真點好。」
洛青陽冷哼一聲,九歌劍舉起,劍風狂舞,似有萬千壯士齊聲悲歌,在場的眾人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這聲勢浩大的國殤劍舞了。但是再一次見到仍然被那傾城的悲涼之氣而感染,只覺得心中莫名地升起一股悲傷,忍不住……忍不住就想落下淚來。
和對戰無雙或者雷無桀的那時不同,那絕世孤劍仙揮劍高歌:「操吳戈兮披犀甲,車錯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敵若雲,矢交墜兮士爭先。凌余陣兮躐余行,左驂殪兮右刃傷。霾兩輪兮縶四馬,援玉枹兮擊鳴鼓……」
這是春秋時代屈大夫所著的《國殤》之歌,只是這一次,洛青陽竟自己高歌起來,李凡松不由惑道:「難道洛青陽不著急進攻嗎?」
「這是在聚勢。」謝宣微微皺眉,神色有些擔憂。
洛青陽對上顏戰天,聚勢的是顏戰天,對上無雙,兩人都沒有聚勢,對上雷無桀,那是盛怒之下的一劍,除此之外什麼都沒做。
而如今對上秦箏,洛青陽竟然在聚勢。
洛青陽垂首,望向秦箏,眼神如刃,「天時懟兮威靈怒,嚴殺盡兮棄原野!」
肅殺之氣霎時攀登到頂峰!
皇宮門口的禁軍嚴陣以待,宮門前的長街只見斷壁殘垣,一眼望不到頭,黎長青按著刀臉色黑沉黑沉的,「侯爺,真的不考慮上去讓他們換個地方打嗎?」
再打下去就要拆到宮牆了。
「可以,如果你有那個膽子上去的話。」蘭月侯朝旁退了兩步,「現在那裡誰去誰死。」
「我的意思是……讓永安王殿下……」黎長青面露糾結,按理說龍封捲軸已下,永安王是既定的太子,讓未來天子去涉險是萬萬不可以的事情,可這放眼整個天啟城,也沒什麼人能活著走到那兩個人中間去了。
蕭瑟就在秦箏身後五十步開外穩如磐石地站著,滿街呼嘯的劍風甚至沒有掀起他的一片衣角,他自然聽到了蘭月侯和黎長青的對話。這時候上去喊停,小姑娘會不高興,洛青陽也不會給面子。
洛青陽的國殤已經唱到了最後,悲風四起,天雷震動,雨勢滂沱,洛青陽的聲音之下仿佛有萬千將士齊聲悲歌,將未成,卻已有白骨累累的路。
秦箏從這一劍中仿佛看到了一段不存在她記憶中的戰場,她看到了被折斷的唐軍軍旗,看到了師兄和師姐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
那一瞬間,她的劍心有片刻動搖,她不曾經歷過那般慘烈的戰爭,屍橫遍野,血流千里,泥土被鮮血浸得通紅,禿鷲在上空盤旋不去。
淒涼劍,見淒涼。
玄鶴唳天忽然爆發出一陣驚人的劍鳴,仿佛要脫手而去,秦箏回過神,只聽洛青陽唱道:「身既死兮神以靈,子魂魄兮為鬼雄!」
一曲完整的國殤唱罷,風聲嗚咽,天地仿佛都在隨著劍舞低低哭訴。
蕭瑟的腳步在距離秦箏二十步的位置停下,這個位置不遠不近,遠到不會干擾秦箏起劍,近到踏雲乘風步穿過這段距離用不了一息。
「壞東西。」秦箏垂眸看了眼嗡顫不止的玄鶴唳天,腮幫子微鼓,「你那麼喜歡他你去找他好啦。」
玄鶴唳天劍身幽熒之火尤勝,大有立刻飛走的架勢。
秦箏摳了摳劍柄,有時候她不太明白師尊為什麼給她這柄極具霸者之氣的劍,從蓬萊島到雪月城,再從雪月城到天啟城,玄鶴唳天理都不理她一下,直到蕭瑟帶著她到了天啟城下。
是了,玄鶴唳天第一次出鞘回應的不是秦箏,而是她身後的蕭瑟。
那時候的感覺是什麼。
千軍萬馬拔劍同吼,駭人的聲勢驚得她的心臟中瘋狂跳動,連靈魂都要在剎那間臣服。
她深吸了一口氣,千軍萬馬麼……她也有呀。
正在遠處一邊調息一邊觀戰的雷無桀放下了雙手,李凡松垂頭望去,沐春風的手離開了腰間,謝宣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書箱。
洛青陽沉聲看著面前嬌俏的小姑娘,「你只有一劍的機會。」
小姑娘卻仿佛沒聽到他說的話一般,手一甩將玄鶴唳天刺進旁邊的地面,她點了點劍柄,「胳膊肘往外拐,休了你嗷!」
說著,她氣勢一變,清亮的眼眸露出英氣,「劍來!」
嗚咽的風聲一停,一道雪白的劍光劃破長空,細長的松間雲鶴帶著一身霧蒙蒙的雪色懸停在她面前。
可她還是在說:「劍來!」
刺入地面的玄鶴唳天猛地竄起一丈高的劍光,秦箏沒有看它,高聲喝了一個字:「來!」
唰唰唰!
雷無桀的心劍和沐春風的動千山紛紛出鞘而去,李凡松奮力握了握醉歌。可是沒握住,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的劍離去,「就離譜!」
蕭崇也察覺到自己握不住腰間的劍,只好將手從劍柄上移開,「這也是御劍術?」
他的問題沒人回答,因為顏戰天正沉著臉看著他的破軍。只要看得仔細些,就能看出破軍的劍身在劍鞘中細微地顫抖。
「我的劍倒不是不能借,只是這大明朱雀你得小心啊。」
靠在一旁的無雙一拍早就叫得十分嘈雜的無雙劍匣,十三道劍光飛出,「不過如果是你的話,應該沒有問題,就讓我看看御劍術的極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