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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箏無瑕理會,習慣性地收劍於背後,那層月白色的氣暈更加鮮明了,她提步走至大堂的門檻,厲聲呵斥道:「還不快滾!」
藍白道袍隨風舞動,雪落了下來,襯得那雙陡然凌厲起來的雙眼冰寒刺骨,土匪被積雪結結實實地凍了一會。如今什麼心思都沒了,見對方願意放自己一條生路,連忙相互攙扶著狼狽逃走。
身後,蕭瑟已經擋在了有些發虛的雷無桀面前,伸出手不帶任何掩飾地說:「一百兩。」
這是要他賠客棧的損失。
「我沒錢!」雷無桀退了一步,脫口而出的話和之前那為首大漢說過的一模一樣,回過神更覺窘迫,可他不小心砸了客棧確實血淋淋的事實。
他絞盡腦汁想著解決的方法,眼前忽得一亮,「但是我馬上就能有錢了!」
「哦?」蕭瑟一挑眉,視線卻越過少年的肩膀落在了他背後那個大包袱上,這裡面或許有些值錢的東西。
雷無桀的回答卻不如他的意,「我馬上要去一個地方,到了那個地方我便有錢了。」
蕭瑟一挑眉,「什麼地方?」
錢莊?金庫?藏寶洞?
「雪月城!」
秦箏自然也沒聽過雪月城的名字,客棧里的人還在談賠償的事,她看著茫茫四野。忽然盤腿坐了下來,玉清玄明劍就擱在她的膝頭,一雙杏目極力遠眺著蒼穹,眼底罩上了天際的雲和雪。
不管怎樣,她要找到回家的路。
她一出山門便到了這裡,甚至連長安城的接引師兄都沒見到,等消息傳回純陽宮,她的師兄師姐一定會想辦法找到自己。
還有師尊。
她不由按住了膝上的玉清玄明劍,這是師尊一直細心收存的東西,傳聞是從純陽師祖那裡得來的,此番下山他特地將劍贈予她,剎那間,她想起了師尊離開前說的話。
清玄,專注於手中的劍,劍術雖可精進卻有止境,你如今已身處瓶頸,若想再進一步必須去探尋劍中的道。
此番下山你或有一番機緣,記住,道法自然,天道、人道、劍道皆為道,大道無極。
秦箏猛地神思回籠,機緣……是指她到這個地方嗎?
身後,底氣不足的雷無桀在蕭瑟面前妥協了,承諾帶著他一起去雪月城,還把客棧的賠款連本帶利加到了五百兩。
秦箏站了起來,拍淨衣上的雪,仿佛揮散了眼前的陰霾。
她既然被天道送到這裡,方圓百里又只有這一家客棧,那她今時今日遇上的這些人是不是就是冥冥所指?
她回身沖他們問道:「我對這裡不熟悉,能跟著你們一起去雪月城嗎?」
看著兩人看過來的目光,少女有點侷促,但還是努力擺出自己真誠的態度,「我別的不是很擅長,但武功還可以,一路跟著應該有點用。」
蕭瑟覺得這個小道姑的氣質似乎微微變了一點,具體是哪裡,他說不上來,許是對自己的處境順其自然了罷。
秦箏最終如願跟著他們上路,不過一連十幾天都沒遇上能夠讓她證明自己有用的機會。
除了雪還是雪,三人在雪地里走了那麼長時間,蕭瑟的耐心已經受到了挑戰,揚言能從雪月城拿到錢的雷家弟子已經走錯了兩次方向,到現在他們還在原地打轉。
秦箏不說話,努力將自己的存在感縮到最小。畢竟她也是個路痴,論劍峰到三清殿的馬道還是專門為她修的呢,每回走丟師兄師姐們都要頂著紛飛大雪漫山遍野地找她,她自覺不好意思,出門在外第一件事就是問人或者找最近的車夫,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敢自己亂走。
蕭瑟似乎也沒指望一個連自己在哪朝哪代都不知道的人來帶路,一路上只聽得他在和雷無桀嘮叨。
這夜,他們在一處破廟落腳。雷無桀抱怨著這連天的雪和嘮叨的蕭瑟。卻意外地發現這廟看似漏風卻並不冷。
「剛有人生過火?」蕭瑟俯身一探地上的草灰,「是熱的。」
雷無桀喜道:「太好了,這樣就方便了!我還怕草是濕的,怎麼都點不著呢!」
這幾天他可真是找乾柴找瘋了。
秦箏走在他們後面,覺得廟內氣息不對正要仰起頭。卻被一隻手按住了肩膀,她轉過眼,是蕭瑟。
對方遞來不要說話的視線,可她卻把注意放在按她肩膀的手上,那是一隻骨節分明的手,瑩白如玉,秦箏一開始注意到的就是他的手,有的人天生自帶貴氣,舉手投足皆在不言之中,這樣的手合該出現在一個養尊處優的人身上。
而不是一個山野之中的客棧老闆。
秦箏在心裡對蕭瑟的身份打了個問號,臉上卻沒有過多表露。只是輕微點了下頭,後者便把手收了回去。
雷無桀輕車熟路地生起了火,蕭瑟裹著狐裘懶洋洋地靠在柱子上,散漫的嗓音在這雪夜裡分外清晰,似在說給什麼人聽,「雷無桀,你說要帶我去雪月城,卻已經走錯了兩次方向,這一次,你確定路是對的?」
雷無桀尷尬地笑了笑,「其實我也是第一次去雪月城,不過我發誓,這次一定是對的。」
發誓也不見得有什麼用,這個路痴。
秦箏抱劍坐在一旁,注意力卻放到很遠,周圍騷動不斷。不光這破廟裡有一個,還有廟牆外蜂擁而來的數道氣息,其中兩個頗為強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