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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手動不了,左手被人架著,秦箏眨了眨霧蒙蒙的眼,動了動發昏的腦子,然後張開嘴。
蕭瑟瞪圓了眼,什麼意思,他肯給她吃藥就不錯了居然敢叫他餵?
他看著那雙微微撐開的唇瓣,從他的角度能看到一排整齊皓白的牙齒,再往裡還有一抹乖巧粉嫩的紅。
第5章 一文錢難倒英雄漢
▍誰家養著的小白兔,就這麼放下山也沒人帶著,不怕半路被狼叼走麼?
他磨了磨後槽牙,屈尊降貴地將蓬萊丹餵狗似的丟了進去,心裡暗想著噎死最好。卻見粉粉嫩嫩的舌頭立刻裹住了藥丸,細頸微仰,蓬萊丹已經被她咽了下去。
「唔……好像和上官師叔煉的活氣散差不多。」
蕭瑟冷哼了一聲,視線從她的唇上移開,「我這蓬萊丹可是很貴的,就算在帝都也不是什麼人能買到。」
秦箏的後背一僵,卻覺得逐漸緩過來之後被摔痛的背上哪兒哪兒都疼,她不由齜了齜牙,「我沒錢,不過我也有丹藥,還你一顆。」
好麼,她自己有,那他忙活個什麼,哼!
蕭瑟當即鬆手就走,秦箏失去了借力頓時整個人倒在地上,痛得急呼。
他沒走幾步,轉過身去看地上髒兮兮的小道姑,「摔哪了?」
「摔牆上了……」小道姑輕聲哼哼。
我看你是摔腦子了。
蕭瑟借著月光終於看清牆上那個凹坑,他又低頭,「可惜了,差一點,不然牆就能被砸穿了。」
小道姑沒吭聲,她又累又痛,藥效上來以後乾脆昏了過去。
蕭瑟踢了踢她的腳,見她沒有反應便知一時半會兒醒不了,看了眼那頭不知何時出現的另外幾人,隨意脫下狐裘往她身上一丟將人嚴嚴實實地裹住。
秦箏鮮少做夢,自打她八歲那年師尊傳授她坐忘經開始,連夜裡睡覺她都保持著打坐的姿勢,心無雜念,無夢無妄。
如今她離開了純陽宮,離開了華山的雪,反倒在這截然不同的時空里夢到了那些過往。
秦箏的雙親死於戰亂,她被純陽宮收留的時候還是襁褓中的嬰兒,她什麼都不懂,是大師姐林語元將她一手帶大的。
幼時山河動盪,純陽弟子下山濟世,偶爾會帶回來一些像秦箏這樣的。
師兄師姐疼愛她,唯恐她一人留在山中寂寞,經常托人給她帶一些打發時間的話本子和稀罕的小玩意兒。不過秦箏喜歡練劍不喜歡看書,話本子堆在床角,她只偶爾翻一翻,想著到時候摞成一個床柱子給師兄看。
後來,話本子落了灰,沒有摞成秦箏想像中的床柱子,她看著那疊話本,嘴裡嚼著陳年變味的松子糖,床頭擺著一排樣式老舊的布偶和香囊,她眼睛一閉,坐在正對床榻的軟墊上一遍又一遍地念著坐忘經。
她不敢仔細去想,怕想到師兄師姐為什麼沒有回來,怕想到師兄師姐死的時候是何模樣,怕想到師兄懷裡沾著血的糖果,怕想到師姐腰間被染紅的佩囊,心口處就像燒起了一團火,四肢八骸的鮮血往那火里急速奔流,端的是沸騰熱烈。
耳旁嗡嗡作響,熟悉的音容笑貌遠去,背後猛地被人拍了一掌,一口瘀血溢出唇齒,秦箏悶哼了一聲睜開了眼,一片連著月色的湖水映入眼帘,波光粼粼,澄明清靜。
她一眨眼,眼前倏地冒出一顆鋥光瓦亮的頭,一雙暗紅詭譎的眼正饒有興味地看著她,「喲,醒了。」
秦箏腳下唰得後退一步,等她回過神已經躲在一人身後警惕地探出一個腦袋看著那個白衣僧人,之前見到十幾個黑袍人在他面前集體掏心自盡的場面猶在眼前,她本能地覺得對方很危險。
蕭瑟垂眸看著小道姑身上明晃晃蕩開的護體真氣,又瞥向將他們從美人莊一路帶到這裡的和尚,無心。
「阿彌陀佛。」無心和尚抬手作了一禮,僧袍輕舞,頗有幾分飄然塵世的味道,「佛道也算是同門,小僧給你治了傷,小真人大可不必這般戒備。」
秦箏擰眉,看到此時在這裡的不光有蕭瑟還有雷無桀,他們已經不在美人莊了,「其他人呢?」
雷無桀坐在一旁生火,「那些人又來了,我們打不過,卻被這和尚給擄了出來。」
「小真人的傷已經無礙,接下去便是這位施主了。」
無心和尚說著,不等雷無桀反應便將他提起拎去了湖中央。
看著他們在湖面上站定,秦箏眼底露出異樣的目光,冷不防旁邊的人忽然開口,「你的傷全好了?」
聽他一說,秦箏這才活動了下四肢,「好像不疼了,這和尚厲害呀。」
「你實打實挨了紫衣侯一掌,若不是有那護體的功夫,只怕半條小命就交待在那兒了。」蕭瑟不冷不熱地說。
秦箏摸了摸之前險些被震碎的肩胛骨,點點頭,「那個也厲害。」
蕭瑟差點被氣笑了,他抬手就在小道姑頭上賞了個腦瓜崩子,「打不過不會逃麼,非得在那裡死扛?」
「可是大家都沒走呀。」小道姑捂住了腦袋,不明所以。
蕭瑟忍不住又想敲她腦袋,可小道姑抱著頭躲得快,腳底抹油蹭蹭蹭跑到湖邊,「師姐說打人不能打腦袋,會長不高的。」
他看著那個加上發冠才到他胸口的小道姑,正是女兒家嬌俏的年紀,一雙明亮的眼睛被垂落的袖袍攏著,今夜月明星稀,他卻在她眼底看到閃爍的萬千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