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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素王捋了捋鬍子,「一下子操控自己不熟悉的東西導致真氣逆行,華錦給她扎了幾針,她就自己跑到屋頂上打坐調息了。」
剛剛醒來的蕭瑟瞬間感受到了久違的心梗。
日落黃昏,陽歸於陰,陰生於陽,秦箏面對天際最後一絲霞光,長長地舒了口氣,她一睜眼,腦袋就被人一敲,「哎!你怎麼敲我!」
腦門上接二連三又敲了好幾下,她啊啊大叫幾聲,道袍都沒捋直接跳了起來,「不許敲了你個混蛋!」
蕭瑟披著那件半白不白,灰又不灰的大氅坐在她旁邊,不知道是坐了多久了,他眯眼看著面前這個神氣活現的小道姑,「老君丹是什麼丹?」
「問這個做什麼!」小道姑安撫似的摸了摸自己的頭,然後瞪了他好幾眼,「早知道不給你吃了,還不如餵狗!」
蕭瑟點了點自己的心口,「可惜的話,你來拿回去?」
「吃都給你吃了,難道你還能吐出來!」小道姑氣呼呼地扭過頭。
「是不是就一顆?」蕭瑟忽然低聲問。
秦箏睨了他一眼,不說話。
他知道自己猜對了,「很難煉?」
哼了一聲,秦箏就地盤腿一坐,「老君丹十年才出一顆,前頭的用掉了,現在純陽宮上下總共就兩顆,一顆在我師尊那裡,那是師祖親自煉的,這一顆下山前師叔給我的。」
然後被他吃了。
蕭瑟的語氣淡淡的,分不出喜怒,「你分明還有其他不少好的丹藥。」
「我一時著急拿錯了不行?!」秦箏現在後悔死了,她作甚用師叔給她保命的丹藥去救這麼個槽心玩意兒。
腸子都悔青了!
「秦箏。」
哼,她才不理!
「秦箏。」又是一聲,帶著無奈和說不清道不明的溫柔,他來到了她身後,那聲音就像黏在她耳根子底似的,秦箏也說不出哪裡不對,她的名字在他舌尖打了個轉,從他的嘴裡念出來的時候好似要溺斃在那溫柔里。
她戳了戳耳朵起身就要跑,一雙手直接鎖住了她的腰,這回那聲音是真的貼著她的耳朵,呵出來的氣就像狗尾巴草一樣撓得人痒痒。
「下回不要隨隨便便把自己保命的東西給別人了,這個世上任何人都沒有你重要。」
秦箏沒好氣地哼了一聲:「下次我才不會救你!」
蕭瑟笑了,笑的時候天邊的最後一縷霞光剛好被夜幕吞沒,他輕勾著唇,仿佛銜起了長夜的月光,清冷又溫柔,「好,那下次遇到有人追殺我,你可千萬不要出手,離得遠遠的。」
秦箏覺得他這話莫名地讓人很不舒服,但嘴上還是硬氣得很,「再管你我就是小狗。」
「你是要得道修仙的,要真當了小狗,那我雪落山莊還不怕多一條看門的。」蕭瑟笑道,「別的不說,一天一根骨頭還是可以滿足的。」
她覺得他就在罵她是狗,可她沒有證據。
她氣呼呼地轉過頭去瞪他,卻望進他含笑的眼,耳朵倏地紅了,她垂眸去拍他的手背,「登徒子,放手!」
「哦?」蕭瑟輕輕挑眉,原來她腦子裡居然是有這個詞的,「那師兄師姐有沒有告訴你,下山之後遇到登徒子怎麼辦?」
秦箏想也不想回了一句:「亂劍砍死!」
蕭瑟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指尖輕輕勾了勾小道姑的腰,提醒道:「那我抱了你那麼久,你怎麼不砍我?」
「我……」秦箏腦子一片空白,臉上卻火辣辣地燒了起來。
「嘖,你看你,耳朵又那麼紅。」蕭瑟捏了捏那片軟綿綿的耳垂,艷麗的色澤和柔軟的觸感讓他想起了江南最有名的桃花糕。
小道姑急紅了眼,「我耳朵它壞掉了!」
「嗯,好。」蕭瑟壓不住上翹的嘴角,帶著笑意重複了一遍,「它壞掉了。」
秦箏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倏地跳了起來,小臉像是喝醉了一樣酡紅一片,一腳踩上不知從哪裡飛出來的玉清玄明,滋溜一聲,跑了。
蕭瑟笑看著視野里那道流光飛到了遠處的山坡上,沒有去追。而是順勢躺在了屋頂上,仰頭望著夜空,暗河的人忽然對他下手,除了那個原因,他想不到別的了。
若只是一個破落客棧的老闆,入了雪月城,拜在槍仙門下,還不足以引來暗河的追殺。
讓那些人忌憚的,是他真正的身份。
如果幕後的人鐵了心要他的命,想必暗河真正的高手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他赴的這一場英雄宴,已經成了鴻門宴。
一行人在劍心冢里待了五天,秦箏之前攔路留下了暗河的幾個人。但她終歸不想殺人,她把他們打趴下之後餵了一種藥,叫截元丹。
照她的說法是,這種藥能讓重傷倒地的人三天內無法起身。如果他們不想死,狼狽地躺了三天以後最明智的做法就是趕緊滾回暗河去;
如果他們急著送命,那他們現在就在劍心冢外頭。
劍心冢有一處劍心崖,秦箏坐在這懸崖上已經整整三天了,玉清玄明躺在她膝頭,她看著這滿山谷的劍,不知道在想什麼。
身後有人走來,步伐沉穩,每一步的步子卻不大,是個老人。
「小姑娘,看了那麼久的劍,看出什麼了?」
李素王撩了袍子在旁邊的石頭上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