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揮出第三掌的時候,幾枚金針從蕭瑟身體裡飛射而出,回到了靈虛子手中,李忘生拂塵一甩,「退!」
翻滾的雲海,呼嘯的長風,驟然褪去。
身體仿佛有數不清的東西抽離,蕭瑟倒在地上抽搐了幾回,老君丹的丹氣在他經脈里四處遊走,繞行一周後回到心脈里,他的臉色湧出幾分病態的嫣紅,忍不住又吐了口血。
「回去再讓師弟給你幾顆固本培元的丹藥,休養一陣子就無礙了。」
李忘生仍舊坐在石凳上,望向一邊,「先下山去吧,出來太久清玄的身體受不住。」
蕭瑟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只見素天白站在石碑旁的角落裡,背後白絨絨的一團,像個小熊崽子,裹了件斗篷的秦箏捂得嚴嚴實實地趴在師兄的背上,眼巴巴地看著他。
蕭瑟連忙撐著身子坐起來,腳步踉蹌地走了過去,沒走幾步突然整個人一軟,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蕭瑟!」雷無桀和唐蓮從後面沖了上來,一左一右地把倒在地上的人扶了起來。
靈虛子擺了擺拂塵,一股溫和的真氣盪開籠住了眾人,「這裡風大雪冷,下山再說。」
一行人急匆匆地下了山,林語元站在竹舍門前,一見他們回來臉色變來變去,看著已經趴在素天白背上睡著的秦箏想罵又罵不出口,去瞪另外一個結果對方也不省人事,一跺腳甩了素天白一個眼刀子。
要不是這傢伙,下床都還要人扶的秦箏能跑出去?
素天白摸了摸鼻子,轉頭向靈虛子遞出一個求救的目光。
靈虛子無奈地上前,輕輕扶了扶她的肩,「好啦,可見清玄是真心喜歡,當年你我之間尚且如此,如今何苦做棒打鴛鴦的事?」
秦箏睡醒的時候也不知過去多久了,蕭瑟就靠在她床頭閉目淺寐,清俊的面容分外蒼白,有些灰舊的狐裘斜斜地蓋住了他的半邊肩膀,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搭在她的手腕上,那冰涼的觸感讓她一咕嚕就想坐起來給他暖暖手,可她的右手使不上力剛剛撐起的身子就跌了回去。
這麼一番動作下來蕭瑟自然被驚醒了,他連忙按住她亂動的手,「別動。」
剛接上的骨頭使不上力,反而疼得她一陣齜牙咧嘴,差點在床上打滾,蕭瑟一邊按住她的胳膊不讓她再亂動,一邊揉著她的肩膀輕哄。
「怕你的手長時間綁著血流不暢才給你拆了夾板,你要是亂動,又得給你夾回去了。」
淚汪汪的小道姑忍了好一會兒才忍下疼,她頭一歪枕在蕭瑟的腿上,細聲問道:「你已經沒事了嗎?」
知道她心裡記掛著,蕭瑟垂眸輕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淚痕,溫和地回道:「我們剛認識的時候你就把師尊誇得天上有地下無的,怎麼如今老人家親自出手,你反而心裡沒底了?」
當初小丫頭是怎麼說的?
她師尊要是認第二沒人敢認第一,那小手叉腰神氣活現的模樣現在還刻在他腦子裡。
被他一說,秦箏也想起來那會子的事,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扭了扭,蕭瑟理了理她散開的青絲,沒有忍住虛虛地咳了幾聲,秦箏頓時緊張了起來,「你著風寒啦?」
「無礙,就是天冷了些。」蕭瑟揉了揉她的側臉,「你們常年在華山上修行,對這般天氣早就習慣了,我比不得你們。」
一想到玉虛真人給他療傷的時候那股讓他神魂破碎的冰冷,仿佛一根冰錐在經脈里強行推進,開疆拓土般地驅逐殘留在體內破壞他隱脈的內力,就像一棍子捅進骨頭要將裡面的骨髓全部排擠出來,到現在他仍會因為那股涼意而戰慄不已。
華山的確是冷,秦箏往他身上蹭了蹭,尚能活動的左手抓著被子一抖就把蕭瑟一併罩進裡面,半點忸怩都沒有,「我們一起蓋。」
蕭瑟好笑地拉下被子把那個不太安分的小道姑前前後後裹好,迎著她不滿的神色象徵性地拉了拉自己身上的狐裘,「你現在不能動內力,先顧好自己。」
秦箏耷拉下腦袋,看著自己像廢物一樣的右手,「以後是不是都要你保護我啦?」
右手廢了,她就拿不了劍了。
「怎麼會,我的阿箏那麼厲害,以後還得是你護著我。」
蕭瑟窺見她眼底的沮喪,攬著她的肩膀安慰道,「只要好好休養,會好起來的。」
小道姑哀嘆了一聲,決定不再糾結這個問題,轉而問道:「我師姐呢?」
「之前怕被其他人知道你受了傷打擾你休養,所以來了這太華池。
如今你都有力氣上論劍峰了,師姐就回去收拾你以前住的房間,打算晚上將你接回去。」
秦箏想她回了華山,到現在大多數時間只能躺在床上,見過的人只有嫡親的師兄和師姐,還有師尊和師叔,一想到其他人,她忽然變得好想好想。
看見秦箏眼底倏然亮起的期待,蕭瑟理了理她的鬢髮,「阿箏,你喜歡這裡嗎?」
「當然喜歡。」秦箏想也不想地答道。
「那……若我回去了,你會跟我走嗎?」蕭瑟垂眸輕輕勾了勾她綿軟無力的手指,有些不敢看她的目光。
原先他們在那個世界做的承諾,還作數嗎?
房間裡一時變得很安靜,靜得能聽到外面竹葉承載不住的落雪聲,太華龜慢吞吞地劃著名太華池裡的水,埋頭吐出一個泡泡。
「我若是走了,師姐會很傷心的。」秦箏小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