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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頭看向坐在樹蔭底下的蕭瑟,「小先生會不會迷路了?」
蕭瑟捏緊了手指,盤算著她離開的時間,按她御劍的速度。如果還沒回頭的話這會至少在兩百里之外了。
這小道姑,忒不省心。
他一躍,「她往哪邊去了?」
雷無桀一指,就見一襲青影飄遠,「喂!你一定要回來啊!蕭瑟,別留我一個人在這啊!」
蕭瑟沿著雷無桀指的方向飛奔了兩刻鐘,他們像是誤闖進了一片連綿的山脈,山過後還是山,一眼望不到頭,山勢起伏,那小迷糊能找回來就不錯了。
他原地歇了一會又往前跑了一刻鐘,頭頂驕陽似火,曬得人眼前發暈。
「秦箏!」幾乎用盡全身力氣喊了一聲,蕭瑟空有一身內力無法施展,呼喝一聲之後喉嚨里腥氣上涌,山風幾乎將他的聲音淹沒,他看著腳下樹葉如海,心中有些絕望,就不該讓她獨自出來找路。
正在山谷里打轉的少女耳朵忽然一豎,連忙朝山的另一頭翻身飛了過去,她踩著劍沿著山峰一衝而下,「蕭瑟!雷無桀!」
她一邊飛一邊喊,也不知道蕭瑟在哪裡,早知道翻了山還是山她就不出來了,現在腸子都悔青了。
可自打那模模糊糊的一聲之後,秦箏飛出了好長一段路都沒再聽到蕭瑟的聲音,腳下掠過數十里,她看著幾乎和之前一模一樣的樹叢,急得快要哭出來。
「秦箏!」
這一聲,很近!
秦箏在天上打了幾轉,瞅見一襲由遠及近的青衫,立刻下了飛劍乳燕投林般地朝他撲了過去。
蕭瑟被秦箏一撞直接從樹梢上摔下,一層月白色的氣暈頓時將兩個人裹住,玉清玄明穿過樹叢在離地三尺的地方接住了他們,下墜的勢頭一緩,兩人還是砸在地上,但是不疼。
至少秦箏不疼。
蕭瑟被她壓在身下,面無表情,但那雙眼睛裡卻像雲集了狂風暴雨。
秦箏看了一眼,一縮脖子把臉埋了埋,小心翼翼地說:「嚇死我了。」
誰嚇死誰?
蕭瑟瞥了眼幾乎埋在他肩頸里的小道姑,一手扶住了她的腰,一手撐地坐了起來,揉了揉那顆畏畏縮縮的腦袋,嘆了口氣。
居然不打不罵,怪哉。
秦箏悄悄抬起一絲眼縫,正好對上一潭幽深的眼波,嚇得她趕緊閉了眼。
過了好一會兒,林子裡才響起他平淡如水的嗓音。
「抱夠了嗎?」
秦箏倏地一鬆手,放開了蕭瑟的脖子,可兩人的氣息挨得很近,她不自在極了,無處安放的爪子一伸又抱住了腰。
蕭瑟只覺得渾身都僵住了,他盯著那抹自耳根躥上耳尖的紅,盯了好一會兒才找回身體的控制權,他慢慢地伸手捏住那一片紅得像硃砂一樣鮮艷的耳垂,指腹輕碾,那抹紅幾乎要被他捏得滴出血來,「你到底懂還是不懂?」
秦箏慌慌的,不知道蕭瑟在說什麼,偷偷瞥了他一眼卻仿佛要被他那幽黯的視線吃進去,嚇得小心臟撲通撲通狂跳。
她想躲遠一點,蕭瑟卻扣住了她的後腦往他胸口狠狠一按,那聲音仿佛有種咬牙切齒的意味,「再捉弄我就不放過你了。」
秦箏冤死了,分明是他一路在捉弄她嘛!
「起開。」蕭瑟一巴掌拍在小道姑背上,後者這才意識到自己還坐在人家身上呢,連忙翻身下來,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退了好幾步。
他撣了撣衣擺上沾的落葉和塵埃,神色如常,「今日讓你出來找路是我之過,下次還是讓雷無桀出來找吧。」
頓了頓,他又嘆了口氣,那夯貨也不行。
兩人重新飛上樹梢,朝著蕭瑟來時的方向往回走,終於看到了太陽底下快曬成一張餅的雷無桀。
秦箏御劍往東飛出這片山脈花了半個時辰,山下是一片地勢開闊的平原,三人重新上路往東邊疾行,卻足足花了半天。
雷無桀一邊前行一邊罵道:「這到底是什麼山,等我出去了回頭非把它剷平了不可!」
「我想,這裡應該就是青城山了。」蕭瑟幽幽開口,「青城山是邛崍山脈的分支,背靠雪嶺,面向平原,分為前山和後山,青城山的道觀在前山上,我們現在應該在它的後山里。」
雷無桀輕嘶了一聲,詫異道:「我們怎麼會到它後山里來的?」
秦箏小聲提醒:「雷無桀,那天是你說這邊近所以才從官道上繞進來的。」
雷無桀:……
他裝作看不到蕭瑟那要將他凌遲的目光,一抽馬鞭衝到了前面去,揚聲喝道:「看我怎麼從後包抄,馬踏青城!」
什麼包抄,明明是這青城山把他們包餃子似的困在這裡。
蕭瑟扶額嘆氣,想不通自己當初為什麼答應跟這夯貨去雷家堡,他老老實實坐在雪月城裡喝茶賞月不好嗎?
餘光忽然察覺到一股視線,望去的時候剛好看到秦箏垂下去若有所思的眼神,他有點後悔之前的衝動了,希望這小道姑想不明白才好,可他又忍不住去想,如果她想明白了呢?
在山腳下繞了一個大圈,三人終於騎馬站在青城山的山門前,雷無桀看著前方蜿蜒向上的山道,他仿佛看到了他阿姐當年一人一劍獨上青城,又一人一劍黯然下山的身影。
這臭道士,讓他阿姐等了那麼久,今天一定要給他點顏色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