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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她一直在想,若當初她們夫婦未曾回到大如州,是不是夫君就不會跟人走了?
如果當初她不讓下人抱著英蓮出去看燈,是不是她的女兒就不會一去不復返?這些年來,腦子裡除了這麼兩件事,封氏再裝不下任何東西了。這會兒被趕出來,腦子裡仍舊想著這兩件事,然後就那麼傻傻的站在街道上,看著緊閉的院門。
可憐又可嘆。
茗嫵到底還是沒忍住,從院子裡走了出來。
梳著雙丫鬢,又用胭脂在眉心點了一點紅,然後俏俏生生的站在自家院子前,笑意瑩瑩的看著封氏。
茗嫵想到了她媽媽,想到了她出事時媽媽的樣子。
茗嫵又想到了吳嬤嬤,想到了她說起封氏時的感同身受。
不過是一張嘴,她又不是養不起。她有銀子,總能將封氏安置妥當的。
甄士隱能不能回來,茗嫵不知道。但茗嫵至少知道英蓮的大致方位。雖然她現在還不能確定英蓮在哪,但她卻決定帶走封氏了。
她帶走封氏,將來總有機會叫她們母女相見。若真的將這種狀態的封氏留在這裡自生自滅,以後什麼樣真的不難想像。
看到這樣的封氏,茗嫵不禁在心裡大罵人販子。那些真應該替好人填井的人販子拆散了多少家庭,又拆散了多少骨肉親情,這樣的人,老天為什麼不降道雷將他們劈成灰呢?
茗嫵的這副打扮誘拐神志已經有些失常的封氏那是一拐一個準。因為不用茗嫵張嘴,視線掃到茗嫵身上的封氏,麻木的神情瞬間變了個樣。
先是不敢置信,隨後是雙手捂著嘴巴不敢痛哭出聲生怕將眼前的這一幕驚碎了。最後才是巍顫顫的朝茗嫵走來,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碰觸。
茗嫵見此,伸出手輕輕的抓住那隻探過來的手。那隻手看著蒼白,但手心裡全是老繭,被茗嫵握住時,還下意識的抖了兩下。
茗嫵沒說話,只是順著握住的手,將封氏牽進了自家院子。
封氏乖乖的跟著茗嫵進來了,然後又呆呆的跟著茗嫵進了房間,最後在吳嬤嬤複雜的眼神下,又在茗嫵的幫忙下洗漱一新。
吳嬤嬤既覺得茗嫵爛好心,給她們的生活添了個麻煩。又同情封氏的遭遇,說不出半句刻薄不滿的話。於是吳嬤嬤便只能拉著個臉將自己的換洗衣服找出兩身給封氏替換。
整個洗漱過程,封氏都沒有半分掙扎之意的由著人擺弄,一直等到院子裡傳來敲門聲和馬蹄談話聲,茗嫵起身要出去時,封氏臉上的神情才有了變化。
她一把抓住茗嫵的胳膊,緊張的拽著茗嫵,不叫她離開自己的視線。
茗嫵掙了兩下沒掙開,想了想便牽起封氏的手,帶著她一塊出門了。
來人正是海威鏢局的老東家一行人,見到茗嫵後,還對茗嫵點頭,問了一句那逆子在哪間屋子的話,見茗嫵指正太房,腳都沒停的直直朝著正房走去。
這是親爹,不摻假的。
面上不顯,心裡卻撇了撇嘴。
因為茗嫵想到了將親閨女丟到城外的甄應壹。
海潮原本是跟在茗嫵身邊看她誘拐良家婦女的,後來見茗嫵和吳嬤嬤要給封氏洗漱便站在了院子裡,當聽到他老子的說話聲時,海潮還非常知禮數的往院門口迎了迎,不想剛走了兩步,就被什麼東西踹了一腳,整個人直直的向後跌去。
再想要站起來的時候,海潮整個人都怔住了。
他,他回到身體裡了?
看著陌生又熟悉的床帳,再扭頭看向短短數日都瘦脫相的六子和五福,最後視線落在了剛剛踏進來的親老子身上。
六子和五福正在給海潮按摩,見他突然睜開眼睛,兩人都愣在當場忘記反應了。
還是海潮看見已經走到床前的親老子,率先出聲喚民聲爹才將六子和五福叫回神。
多日不言語,哪怕被精心照顧著,海潮這聲爹也不過是張了張嘴,並未發出多大聲響。
但只是這樣,就夠叫一屋院子的人驚喜無限了。
茗嫵牽著封氏走進來,看到海潮清醒過來時,心下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也不知道為什麼竟然不由自由的流了眼淚。
透過重重人群,海潮若有所覺的朝房門的方向望去,旁人不明所以的讓開,正好將茗嫵暴露出來。
遙遙相望,海潮眼裡多了幾分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親近和占有欲,而茗嫵那裡則是釋然和解放。
這混蛋可算是好了。
要是知道會遇到這麼多事,打死她都不僱傭什麼鏢局了。
╮(╯╰)╭
少時,房間裡就只剩下海家父子。老東家結合了一回他進院子,兒子就醒過來的巧合,心忖是身上帶的佛珠和護身符起了作用。於是二話不說的將這兩樣東西自懷裡掏出來,小心翼翼的帶在自家兒子身上。
海潮靠坐在床上,用一種慢到極致的語速與他老子說別後之事以及大雁嶺那邊的情況。
海家父子都懷疑今兒這一出就是大雁嶺那邊的報復行為。
父子倆說了很多,但不知道為什麼海潮竟沒提起一句他離魂時的所見所聞。
今兒是除夕,又恰巧海潮甦醒,於是安靜壓抑了數日的小院瞬間熱鬧起來了。可惜小院能做飯並且會做飯的就只有吳嬤嬤一個。
不過那都不是事,茗嫵剛剛拐回來的封氏倒是個能下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