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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不仁,侄女不義。於是審訊過後被關在那裡,鳳姐兒跟王夫人起了許多口角紛爭,嚴重的時候還曾動過手,關係惡劣的難以修復。所以這一次出來,姑侄倆個明面上冷淡對方,但其實心裡都想著怎麼不動聲色的將對方踩在腳底板下。
你說說,都到了這種時候,鳳姐兒能勞心勞力的給王夫人做臉,叫王夫人的閨女風光省親嗎?
若不是秦可卿那邊用的人手都不好收買,鳳姐兒早就動手添亂了。
跟個鬥戰勝佛似的,回來這麼多天不想著如何將賈璉攏在手裡殺伐果絕一回,就想著那些非暴力不合作的事了。
更叫人覺得不可思議的是鳳姐兒去年七月初生下了個女嬰兒,如今都半歲了,一直養在邢夫人那裡。鳳姐兒在裡面不曾想過自己這個女兒,回來了竟然也就只去看了一眼。
壓根就沒有抱回來自己養的念頭。
不過她沒有這個心思正好,邢夫人正好捨不得呢。
因著這個孩子養在邢夫人那裡,賈赦日常閒了還時常抱著逗一逗。一個心裡有了盼頭,或者說生活忙碌起來就極少想那些太悲觀的事了。而另一個也突然發現自己都當祖父了,雖然有時候還是狗改不了吃死,但也不像以前那樣無所顧忌了。
至少這個孩子被抱過來養的這半年,賈赦房裡再沒添新人。
賈琮不得賈母眼緣,去榮慶堂請安也只是在外面磕個頭就回來。不過這半年,天氣好的時候,邢夫人時常抱著小姑娘在院子裡曬太陽,賈赦不能盡情玩樂了,賈琮到也能時常看著自己的親侄女,這一來二去的,賈赦,邢夫人,賈琮和沒有起名只大姐兒,大姐兒叫的小女嬰到親近了許多。
至於賈璉,到極少會被賈赦放在嘴裡,動不動就叫過去喝罵了。
賈璉到是高興了,可這事到底值不值得高興,如今誰又能說得清楚明白呢。
但有一點,王氏姑侄給賈家的男女老少上了最為生動的一課。
那對姑侄在賈家是個什麼地位不用多說,娘家又有能耐人,自己又有嫁妝和手段,威風八面的一般人不敢造次。見天說著什麼告他們家造反都不怕,可最後呢,還不是丟了體面的關進了女獄。
有那倆人的前車之鑑,其他人哪還敢枉顧國法家律。
再一個,他們也算看清楚了自己。家中沒財,朝中沒權,空有個好出身到了真格的時候也是屁用沒有。
消消停停過日子,也挺好。
原來就挺慫的賈家男人,經了這一朝,骨子裡那點慫勁更是發酵的淋漓盡致。
也算是因禍得福。
不過,報應這種事情不是你以後吃齋念佛就能功過相抵的,做過的事情哪怕世人不記得,蒼天也不會忘記。
所以報應躲也躲不過去,那是早報,晚報,遲早都是要報的。
……
十四這日,春纖早早就醒了。讓守了她一夜的丫頭去睡覺,她則就著白青打來的水簡單的洗漱了一回。
「晚上燒些水,我要沐浴。晚上不洗頭髮了,明早洗漱的時候單獨洗頭髮。」坐在梳妝檯前,春纖一邊拿梳子通頭髮,一邊對著一旁看她梳頭的白青輕聲吩咐,「前兒定的燈籠是不是已經送來了?」
「姑娘忘了不曾?昨兒就送來了,姑娘還叫先收進起來呢。」將桂花頭油遞過去,等春纖沾了點繼續通頭髮後,一邊將桂花油放回原處,一邊還笑春纖,「姑娘最近這是怎麼了,都快趕上那些七老八十的老太太了。」
心裡一攤一攤的事,哪還記得住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呀。
「既收著呢,就叫人從庫房拿出來,今兒晚上就都點起來。這東西很不必留到明年去。」
之前上街,買了三四十盞造形各異的花燈,因鋪子裡擺出來的都是樣品,所以昨兒才將買的花燈送過來。
都是竹子和紙紮出來的,結實是結實,到底放不長,不如提前掛起來,掛壞了總比放壞了更叫人容易接受。
「吃了早飯就弄這個。」見春纖的頭髮已經梳得差不多了,白青又舉了個裝簪釵和宮花的匣子過來由著春纖挑選。
春纖挑了只小金鳳的口銜珍珠步搖,又挑了兩朵水藍的紗堆宮花戴在鬢間,最後將一把紅翡牙梳壓在發後,便搖頭示意白青將其他的東西收起來了。
春纖自己則看了一遍自己的那些耳墜子,找了對金海棠的墜子戴了後,又挑了一隻絞絲穿珠鐲,這才離開梳妝檯。
上身一件藍色織棉小立領的窄袖褙子,下面一條散繡了幾片楓葉的白綾棉裙。至於腳上的鞋,則是一雙無後跟的室內薄棉繡花鞋。
站在穿衣鏡前,春纖都有些想不起曾經的自己是什麼樣子了。
好半晌,腦海里才出現了一個現代人的身影。然而對比鏡中的人,渾身上下的氣質真的判若兩人。
好像眼睛裡都沒了光。
在心底數了一回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的時間,春纖面上不由露出一抹淡淡的苦笑。
還不到十年呢。
這可十年的經歷,比她在現代二十年經歷的還要多。
勾了勾嘴角,春纖無聲的對鏡子中的自己說了句話。
『媽媽再也不用擔心我被騙了。』
『爸爸再也不用擔心我出門被拐了。』
收回心神,春纖不再去想那些連她自己都詫異的巨大反差。轉身下樓,先端起那碗溫度適中的藥一口飲盡,然後漱了口,披上冬青遞過來的斗篷去了園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