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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老二媳婦當成黛玉的面問什麼月錢放沒放,黛玉能想到自家經濟狀況堪憂嗎?
一來二去,賈母仿佛找到了讓黛玉寫上這麼一封信的根本原因。仿佛她沒有半分錯,仿佛不是她的態度叫王氏姑侄對黛玉懈怠不上心一般。
這麼一番心理活動結束後,堵在賈母胸口的那口氣仿佛順暢了不少。
不過,當務之急確實先應該解決林丫頭的住宿問題。
之前黛玉不寫這封信時,賈母仿佛都已經忘記碧紗櫥裡間是個什麼情況了。
但實際上,這是賈母的房子,賈母不但知道,她還曾不止一次的來碧紗櫥看過賴床裝病或是真生病的寶玉。
腦子裡回想了一回碧紗櫥裡間的情況,再想到黛玉進出房間都得經過寶玉的床榻…賈母那張比長城拐角還要厚的臉也終於頂不住的臊紅了。
瞧這事辦的。
不過回想當天的事,賈母發現她其實是想將整個碧紗櫥都給黛玉住,將寶玉挪出來的。是寶玉見了妹妹想要多親近,她才如此默許寶玉留在碧紗櫥外間的。
如今不好挪動寶玉,也沒理由再挪動寶玉,那就只能先將林丫頭移出來。只是移哪去,又用什麼理由移出來呢。
越想越鬧心的賈母,在丫頭再次尋問晚膳的時候,直接說了一句不吃了,叫哥兒和姐兒自用,然後仍舊一個人坐在暖閣順著黛玉的思路各種琢磨。
榮國府這兩年是有些入不敷出,但還不至於索要出嫁亡女的嫁妝。
按民間規矩和相關律法,娘家將女兒的嫁妝索要回去,或是夫家將亡妻嫁妝送回娘家,就是斷絕兩家姻親關係的意思。
從此兩家再無任何關係,哪怕是誰家出了大逆不道,誅九族的事也與另一家牽扯不上了。
在賈母看來,黛玉還小不懂這種事,只以為這樣做可以解外祖家之急難,但賈母卻不由多了一層思慮。
黛玉如今還小,所以沒看出來自己入府後被怠慢的種種。但過兩年黛玉再大一些呢,她會不會還記得當初她入府時的這些事情?
會不會在記恨她?會不會記恨賈家?
有朝一日,黛玉將今朝之事說與她那能幹的女婿,那她女婿會不會也對賈家生出怨懟之心?
拍拍額頭,賈母第一次生出了一種名為『接黛玉入京』的後悔。
原來教養女孩真比養只阿貓阿狗要麻煩很多呀。
回想了一番自己當年教養賈敏和賈元春時的過往,不承認自己想少了,對姑娘們不上心了,而是一味感慨她老了,上了年紀了。
看著自己已經有了老年斑的雙手,心忖了一句,歲月雖然不饒人,但她也沒饒了歲月就是了。
……
第四十五章
黛玉信中曾寫了一句『夢中似有鼾聲, 如雷炸響。醒來不知是真是夢。』的話。原是想要暗示『林如海』,寶玉的床鋪離她的裡間近到咫尺,睡臥起居非常不方便。
再一個, 自打住進碧紗櫥後, 事情已經沒有什麼是最尷尬的了,因為所有的事情都是向著更尷尬的方向奔跑著。
她真擔心哪日她更衣出恭時寶玉邁著他歡實的小腳晃悠進來。
以她這幾天跟寶玉的接觸, 這種事情並非不可能。
不想黛玉這句話看在賈母眼裡,卻變了另一種味道。
是哪個丫頭婆子打鼾吵到了主子,睡成這樣,還怎麼侍候主子?
委屈了她的寶玉, 她非得扒了這些賤人的皮不可。
於是在給黛玉挑屋子的時候,賈母還分了幾分心思到寶玉那裡。
說起黛玉的屋子這事, 賈母最後還是在她的院子裡給黛玉挑了間屋子。
那是榮慶堂東側的一個小跨院。
小跨院不大, 裡面有三間正房,連著兩間耳房。正房對面, 靠著牆根處立了一個小巧可愛的小涼亭。而正房和涼亭中間,還種著一顆經年老樹。
此樹長的極為茂盛,雖說冬天一到葉子便陸續掉光了, 但夏天的時候,滿樹的葉子最是涼爽不過。
整個小跨院,小小巧巧,精緻不俗。正是當年賈敏出嫁前曾住過一段日子的地方。
賈母想來想去, 便讓人連夜將那裡打掃乾淨, 預備過幾日給黛玉居住。
她不能立時就給黛玉換地方, 畢竟剛賞了貢緞給姑娘們裁衣裳。
若再給她換個住處,豈不是明擺著告訴黛玉自己看了她的家書?
等過幾日,找個合適的時機便叫黛玉搬到那裡去住。至於那封家書…路上總有意外, 弄丟了也是人之常情,介時再寫一封也就是了。
不過重寫的家書應該會有所改變……
「還有些熱,多餵些熱水,發發汗,再不濟薑湯也可。」另一邊,黛玉奉賈母之令去看望李紈和賈蘭,小大人般的將賈母的吩咐學了一遍,又摸摸只比她小了一兩歲的賈蘭的頭,似模似樣的點頭,「蘭哥兒,要乖哦。」
黛玉長的瘦小,她又沒比賈蘭大多少。這副樣子直接叫還有些擔心兒子的李紈忍不住笑出聲來。就連跟著黛玉過來的鴛鴦也不由輕笑了兩聲。
「蘭哥兒還不快快謝過你林姑姑。」掩飾的咳了一聲,李紈轉頭笑著對兒子吩咐道。
蘭哥兒是個很乖的小孩,自小便學會了看人眼色。聽母親這麼吩咐,一點沒耽擱的對黛玉道謝。
黛玉也不知道為啥,被蘭哥兒謝的有些窘,手指在裙子宮絛上扯了兩下,一時不知道要說什麼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