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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里的丫頭大多都是先交一批繡活,然後等下一批交了繡活,春纖送出府後,才會將上一批的繡活錢領回來。
雪雁明白的點頭表示按規矩來便是。她剛從揚州過來,行李雖然不多,但在船上閒來無事時也做了些繡活。但總的來說,不過是一些荷包香囊。因是第一次跟春纖交易,便決定先拿這些東西試試水。
等下一次交繡活的這段時間,她總能打聽到春纖說的話是不是屬實。
拿了塊不算大的包袱皮將荷包香囊包了,笑著遞給春纖,竟也沒問春纖出府做什麼去。
要了雪雁的,自然也不能忘記寶玉房裡的。
然後就在襲人和晴雯幾個丫頭去拿自己的繡活時,春纖就聽見到麝月小聲對寶玉說道,「我兩姨妹子前兒叫人捎話進來,說是她家中無聊,想要識上幾個字,以後能看書打發日子,還能寫信云云。我這妹子長的雖好,卻從小體弱多病,受不得丁點累,姨母雖疼她,卻不喜她讀書。二爺的字寫的越發好了,不妨抄本三字經給她呢?……本是我妹子私下裡托人悄悄說與我的,二爺可千萬不能叫外人知道才是。」
麝月不比襲人晴雯,卻也是知道寶玉脾氣秉性的。若她說要抄了書來賣,寶玉定會大發雷霆。若她說給家中兄弟使,寶玉又是個瞧不得男兒讀書,認為男兒讀書都是為了功名,蠢祿不堪的。所以麝月便想到了她的『兩姨妹子』。
反正寶玉也不會看她族譜,這兩姨妹子可不就由著她編造。
先寫三字經,然後百家姓,千字文,一點一點嘗試著將寶玉書房裡的書都抄一遍,等知道什麼書最值錢,就叫寶玉多抄那本書。
這事悄悄的來,就算被人知道了也不怕。大家都是干私活了,大不了她就全捅出來。若被太太知曉了,大家一起玩完。不過…她這是變相的督促哥兒讀書上進,何錯之有?
昨兒打春纖說起這樁生意,麝月就上了心。她當時就想到了寶玉不說,還想到了這事不能叫其他丫頭搶了先。
麝月之所以這般心機算計,還要從她家裡的事說起。
麝月有個弟弟,老子娘又都是偏心眼。她一個大丫頭每月不少的月銀,最終卻是一個字都沒花在她身上。
她父母是府里的老人,自打她進府當差,月銀便都是她老娘按月去帳房領。每每老太太和寶玉這邊得了什麼賞賜,她老娘一聽到消息都會過來收刮一回。
不是說給她存著,就說這東西她弟弟能使上。
姑娘長大了,都有了自己的小心思,麝月也不例外。她原就想多存些私房錢,昨日聽了春纖的話,這種想法更甚。
她不像晴雯和襲人手頭寬裕,因她老娘時常幫她『收拾』箱籠的原故,她手上連做荷包香囊的布頭都稀缺,更別說做帕子或是其他繡品的好底布了。以她現在的情況,想要存錢也只能另闢蹊徑了。
低頭看一眼自己腳下的鞋,麝月必須說的是府里提供給她們的,尤其是提供給老太太和寶玉房裡丫頭的份例衣襪都是極好的,不然她可能就更要被這一屋子花枝招展的丫頭比成了燒糊的卷子。
先支使寶玉給她掙點買布買繡線的銀子,之後…似是又想到了什麼,麝月不禁又皺起了眉,心底隱約有個想法。不過那想法還不成熟,麝月便準備再在心裡合計一回……
麝月的這些心機算計,春纖一無所知,但她對寶玉說的這番話,卻讓春纖忍禁不俊。如果她不是當事人,這套說詞還有七分可能瞞住她。可昨才說了手抄本的銷售市場,麝月就出現了想要識字的兩姨妹子…巧合的讓人呲出一口牙花子。
她編里的供應商原來還可以這麼『拿貨』,嘖嘖,賈家竟出奇葩奇事。奴才下人都能這般使喚主子掙私房了。
用胳膊挎著幾個大大小小的包袱,故意沒吃早飯的春纖出了府便先叫了一輛路邊等活的驢車。
這驢車是古代版的計程車。
時就出現了類似公交車的『油璧車』,而且它跟現代的公交車一樣,有固定的行駛路線。
寧榮街這裡可不是什麼人都敢來的地方,自是沒有設所謂的公交站台。好在古代版的計程車卻會時不時的停在寧榮兩府下人經常進出的角門處待活。
就像現代好多計程車停在大型商場或是某些場所外面一樣。
這些驢車的車夫百分之七十都是府里的家生子,進不去府里當差,就沒有月銀,生活無計之下,便都會出來干點私活。
不過這種驢車幾乎都沒裝古代版的計價器——計里鼓,所以上車前就必須講好價錢。
尤其是由賈家下人駕著的驢車,就更要注意了,他們有時候跟後世的黑計程車沒兩樣。
對了,能停在角門待活的車夫都會按時節給角門上的下人一些紅利甜甜嘴。
府里的主子出門自有府里的馬車,下人出門,沒身份也不是主子派出去的,不想走路的,便只能自己想辦法。這時候角門的下人若是幫著說上兩句…那這活干下來,自然少不了提成回扣。
看出來了吧,現代人的那點小把戲,都是古代人玩剩下的。
叫了輛驢車,又談好了車費,春纖便上了車。一路不停的到了家附近的胡同口,春纖就下車準備自己走回去。
春纖知道這些車夫的來歷,很不想讓這些車夫知道她家的具體位置,所以每每叫了車都會在離家不遠處的胡同口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