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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琴謝過寶玉,又看了眼時辰,小聲與元春說了一聲便出門了。
見抱琴出去,寶玉疑惑的問道:「抱琴姐姐去做什麼?」
「去御膳房取點心了。」御膳房有專門做點心的點心局,每天按時辰做出多少份點心,由著各宮主子名下的宮人去領。像元春這樣的女史是沒資格領點心的。不過宮裡自來都是跟紅頂白,有那不受寵的主子,就有那受寵的奴才。點心局的小太監看人下菜碟,遇到那主子不受寵的來領點心,點心的量絕對會人為縮水。
那些不受寵的主僕,也不敢言語爭辯,只得吃下這個暗虧。
而那些被剋扣的點心,要麼就被點心局的小太監拿來做人情送人,要麼就賣給願意出銀子買的宮人。
一如元春這樣的。
抱琴是點心局的熟客了,隔三差五就會拿銀子買上一些點心回去主僕倆個吃。這次寶玉來了,抱琴還決定多買了兩樣點心回來待客。
「怎麼叫抱琴姐姐親自去取?」寶玉習慣性的說道,「隨便哪個小丫頭去領來便是。」只要不是婆子取的,他都不挑的。
元春:「……」你當宮裡是你家呀。這理所當然的語氣,突然有些頭疼。
「寶玉,你可知道當今為什麼召你進宮嗎?」元春想到宮裡最近刮進來的邪風,隱隱有些擔心。
寶玉點頭又搖頭,「不是進宮當伴讀的嗎?」
府里接到進宮的口諭時,都歡喜壞了。老太太尤其高興,攬他在懷裡不住的誇他有福氣。
因宮裡來的人催的急,老太太只抱了他一會兒,便叫襲人侍候他換了出府的衣服跟著宮裡的人進宮了。
哪想進宮後走走停停,好不容易到了一處大殿外。只是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人。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又被人送到了元春這裡。這會兒被元春一問,寶玉又懵了。
元春見狀,心下嘆氣,想要說些什麼,可見親弟弟那雙藏不住事的眼睛又將叮囑的話咽了回去。
自打寶玉有福氣的流言傳進宮裡,她大年出一出生的事也被人點了出來。
大年初一,確實是極好的生辰。可從小到大正因為是大年初一生的,她卻極少過過生辰。
除夕要祭祖,初一也要去祠堂。一整天下來大家都忙的緊,哪裡會想到給她做生日。
如今被人提起來,還是跟寶玉有福氣的流言一起,元春心裡就有些擔心。
第一百章
這許多年, 寶玉出生時的異象和她的生辰,一直被府里人當成炫耀的資本,短視到讓人不忍直視。如今想到她們姐弟身上的流言,元春就怕的打顫。抬頭看看天, 不得不說能平安活到現在, 也當真是她們姐弟倆的福氣了。
其實很長一段時間,元春都因為井底之蛙的沾沾自喜, 羞愧得抬不起頭。進宮前的自視甚高, 進宮後的現實教訓都叫元春對自小教養她長大的老太太心生了一股怨懟之情。
還是候府出身的國公夫人呢, 這教的都是什麼玩意,簡直是坑死人不償命。
長嘆了一口氣, 元春收回跑偏的心神給寶玉倒了杯茶吃, 抬眼看向門外, 正好見抱琴正好走進來, 於是笑著讓寶玉吃點心。
見寶玉挑挑撿撿,只挑了一塊鵝油卷子吃了,元春見此心裡又開始擔心了。
眼底的嫌棄和勉強都藏不住,這樣的性子可怎麼在宮裡生存呀。
心下搖頭嘆息,元春又轉起了旁的心思。
當初府里送她進宮,是等待時機進入新君後宮的,可誰想當今這麼能活呢?如今一把年紀還想要蹭她家小弟的福氣, 不說能不能蹭到,若能蹭到,那他一日不死,她是不是就得當一日的女史?
一年大,兩年小,再這麼蹉跎下去, 年華不在,容顏老去,她憑什麼進新君的後宮?
憑她年紀夠大?
還是憑她五品官的嫡長女身份?
也許,她應該提前下注……
不過這個念頭剛剛升起,就被元春拍飛了。
不行,不行。
當今心意難猜,這幾年被當今玩死的親兒子可都好幾個了,剩下的皇子王爺可沒一個是善茬。自古以來,臥榻之側就不容他人酣睡。所以無論哪個,新君上位的第一件事就是論功行賞以及追責討債對著自家兄弟磨刀霍霍。這要是賭輸了,就什麼都沒了。
可若不賭一把,就以當今連寶玉這種『道聽途說』的事都當真了,那她豈不是也躲不了。
畢竟將一個『有福氣』的女史收進後宮,根本不值得一提。
思及此,元春就有些怨怪榮國府將她的生辰大肆宣傳了。
大家初一出生的人多了去了,也沒見哪個像她們家這般恨不得天下人都知曉的。
真有福氣,怎麼不叫她投胎到先大伯母的肚子裡,做一等將軍的嫡女?
真有福氣,怎麼不叫她托生成二舅舅的女兒?
十八新娘八十郎,蒼蒼白髮對紅妝…思及此處,元春手中的帕子陡然攥緊,心忖道,當今一把年紀,老態龍鍾,讓她委身這樣一個年紀比她爹還大的老頭,她寧願嫁給宮裡的侍衛。
想到宮裡那些長相俊秀,體格健碩的侍衛們,元春臉上泛起淡淡紅暈。
是時候挑撿一回,以備不時之需了。
只是宮裡最忌私相授受,她想『下』嫁…也不容易。
寶玉吃著宮裡的點心,雖然極力想要做到不動聲色,可到底年紀小,也沒經過這方面的訓練,動作和表情都看得出來他對宮裡點心的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