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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沒有如果。
展眉的後槽牙咬了又咬,磨了又磨,半晌才幽幽開口:「那這樣我下次給你的藥里放黃連了哦……」
蘇夢枕啞然失笑,搖頭道:「黃連對我來說並不算苦的。」
因這句話突然想到蘇夢枕過去的經歷,展眉心裡泛起酸澀,因為吃的苦太多所以有些麻木了嗎,就好像痛久了就不痛了。
雖然如此,但展眉嘴上卻不饒人:「黃連不行放苦參嘛,一圭不行放一銖,一銖不行放一兩,看我不苦死你!」
一旁的楊無邪也笑得無奈,心裡盪起對公子的憐惜,還有微微的欣慰——欣慰有活潑年少的展眉時不時來金風細雨樓,陪在公子身邊,讓他能多些人氣兒。
成天處在勢力割據的爾虞我詐中,成天管理這金風細雨樓的大大小小,公子總是冷靜自持,說是如春風拂面的溫柔,細細體會下卻總透著一股拒人於千里外的氣息。只有展姑娘來,才能看到公子真誠的、開懷的笑。
「哼。」展眉扭過頭去背對著蘇夢枕,在桌上厚厚一沓的竹紙里隨意抽出一張,拿起的毛筆還有些許的溫度,一手清麗雅致的小楷就在紙上呈現出來了。
將寫滿藥名的紙遞給楊無邪,展眉沖他微一抱拳,補充道:「楊總管,這是我師父為蘇公子開的新藥方需要用到的藥材。前八種只需銀錢即可換取,中四種分屬一門一幫一山莊,自在門兩種,丐幫一種,萬梅山莊一種,但這最後一種已經失去消息十餘載,還得勞煩白樓弟子幫忙搜尋。」
一聽到與蘇夢枕用藥相關,原本還在讚賞展眉一手好字的楊無邪立即正色,仔細閱讀,越往下看眉毛越擰,儒雅隨和的臉上浮現出凝重的神色,他向展眉回了一禮:「有勞展姑娘,也多謝尊師費心,這藥材我會安排下去儘快找齊的。」
「也不用太急,」展眉補充道,「蘇公子的身體目前還不能用上這些藥,需要慢慢調理最後用其拔除痼疾。以蘇公子目前的情況,慢則五年,快則三載,這些時日內收集完畢即可。我過些日子要去萬梅山莊,順路求贈,自在門六五神侯與金風細雨樓私交不錯想來也容易,丐幫蹤跡不定還得拜託您,只是這最後一種……」
「最後一種是什麼?」前面蘇夢枕一直在旁安靜傾聽,直到察覺最後一種過於為難才好奇開口。
「是碧幻蛇涎花。」楊無邪道。
「碧幻蛇涎花?」蘇夢枕重複了一遍,細細咂摸這幾個字。
「是,」展眉點頭,「這種花生於碧幻蛇洞穴,由蛇涎澆灌而成,草本屬性與蛇毒相互融合,因而含有劇毒,但適量萃取後又是不可多得的珍貴藥材。」
「只是碧幻蛇銷聲匿跡已久,連帶著碧幻蛇涎花也消失於世間,最後一次出現……應該是在西北荒漠?」楊無邪說道。
「是,碧幻蛇習性特殊,多於大漠出現,但南疆也喜歡用其製毒飼蠱,因而也有可能存於南疆。」展眉補充道。
「那我先去安排人去收集消息,還是越快越好,早點找到我也能安心。公子,屬下先行告退了。」楊無邪說完,沖展眉致意,然後將寫滿藥材的紙疊好收進懷裡離開了。
目送楊無邪離開後,展眉轉過身對蘇夢枕道:「除此之外,我此次前來還要給你做針灸。」
「針灸?」
「是,師父說這次的治療需要內服藥浴配合,輔以針灸以便吸收。」見他臉色些微異樣,展眉笑著調侃他,「蘇公子,江湖兒女不拘小節,何必在意所謂的『男女大防』。」
「倒也不是。」蘇夢枕對上展眉揶揄的目光,素來鎮定溫文的白皙臉龐上也泛起一絲緋紅來,在燭火的映照下尤為明顯,讓他莫名有了種仙人染紅塵的味道。
「放心,針灸次數不多,不過需要三次而已,藥浴的方子會在七日後由我師兄送來。」被蘇夢枕引入內室,展眉點起艾熏,說道。
示意蘇夢枕解開衣服趴於榻上。對著他光裸的後背,饒是展眉平日在山中跟師兄弟們嬉戲打鬧久了也不免有些緊張——畢竟除了給熟悉的師兄師弟療傷她是真沒見過陌生男人的後背啊!
剛剛那些話其實也是展眉在給自己打氣罷了。
定了定心神,展眉捻起銀針,在蘇夢枕後背上緩緩刺入,繼而問道:「還有一件事,最近六分半堂可有異動?」
「嗯,」蘇夢枕的聲音在下方悶悶傳來,「雷損布了局,引我不得不入局,可到底誰是真正的棋手,過幾天自然揭曉。」
「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儘管開口。我雖然不才,助你一臂之力的能力還是有的。」
蘇夢枕「嗯」了一聲便沒了下文,展眉也實在想不到話題,於是一時無話。
房間內安靜地只聽到燭芯滴落的火花掉在蠟油里噼里啪啦的聲響。
針灸過後已是丑時,展眉也不多做停留,起身道別。
蘇夢枕挽留道:「不如今天先在樓里歇下吧,回山的路太遠,一個人走夜路不安全,何況你還是女孩子。」
一邊收起針灸的用具,展眉一邊笑著婉拒蘇夢枕:「不用了,我在京城裡尋了家客棧,因為這次下山還有些其他的事,所以這段時間會一直在這裡落腳。『雲來』客棧,蘇公子有事派人去那裡尋我就好。」
蘇夢枕知道她素來有主見,見挽留無效也不過分強求,只說:「那稍等,我去給你取把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