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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鏡里,有她的出生、成長、執行任務、覺醒自我、毀滅花族和……決絕赴死,可是沒有她的情緒和心思。
暗影,是沒有情緒的!
可是,她是一個人啊,哪裡會有一個人真的沒有情緒呢?不過是掩藏在不為人知的地方罷了。
在她之前,沒有人會看得到她的存在。
或者有的人看到了,可這些人沒有那麼多的耐心去一點點解開她層層包裹起來的外殼看到裡面的柔軟,所以無從得知她的溫柔明亮。
她想要明願親口告訴她,想要知道更多更多,關於她的,她其實都想知道。
那是她曾經輾轉反側卻求而不得的執念。
「如果你想聽,那我願意說。」暗影擁著她面對面坐了下來。
「我的名字,叫暗影。」青衣女子勾起笑容語氣平淡,不是不在意了,而是已經學會把所有情緒藏起來了。
雖然在江許面前沒有什麼需要掩藏的必要,但她從來沒有向任何人透露過除聽令、臣服、恭敬之外的情緒,習慣已經深入骨髓,不是須臾能改變的。
「暗影,意思是潛伏於黑暗裡的影子,專為死侍而生的名字。
其實認真來說,它也不算一個名字,應該叫做代號比較確切,畢竟只是用來命令我的前綴罷了。」
青衣女子神色平靜沒有變化,「因為死侍註定只能藏於黑暗,因為黑色衣服被默認為是死侍唯一的顏色,所以我記憶里,不曾有過其他顏色。」
「第一次印象里把其他顏色鄭重放在心上時,還是上次落月潭驚鴻一瞥,印入眼帘是那一道鮮艷奪目的紅,你穿紅衣,很好看。」
暗影看著自己的手,十指修長在陽光下折射出別樣的光彩,竟是格外的白晢好看。
「你覺得我這雙手,好看嗎?」青衣女子將右手舉起與自己的視線平齊,語氣嘲諷,「可是這雙手,曾經拿走過太多人的性命了,甚至連他們的名字都不知道。
拿他們的命,只是為了讓自己活下去。」
她並不覺得弱肉強食有什麼問題,只是單純厭惡。
「可只要你願意,它也會變為帶來光芒的信使!」江許握住她的手溫聲開口。
她永遠都不會忘記那日亂葬崗上漫天黑暗,那隻朝她伸過來的手,那是她另一個人生的開端。
「也許吧!」暗影臉上浮起怔仲,她看了自己的手半晌放回到身旁被江許重新拉住,想了想決定繞過這個話題,轉而講起了其他。
「我本來,該跟花謝衣一樣,身為嫡系血脈出身,應當享盡萬千榮光,以振興家族為使命。」暗影沒有掩飾語氣里的不甘心。
她當然是不甘心的,明明,她也是嫡系血脈出身,本來也可以有一個光明萬丈的未來。
不過那樣的話,未來的她大抵就不會遇到江許了?
青衣女子這麼想,於是又覺得有些慶幸。
「但我出生時,漫天雲彩收起、星辰暗淡無光。有名為'星辰子'的道修從天而降,他跟花族族人說,天地生異象,我是不祥的徵兆。
因為不祥,所以雲彩遁影;因為不祥,所以星辰失輝;因為不祥,所以……不該存在。」
青衣女子眼神有些苦澀,「那樣幾近荒唐的說辭,他們竟然選擇了相信。我本來……該當不存於世的,我差點、就會在襁褓中被抹除性命。」
「那你……」又是怎麼活下來的呢?活到現在?活到覆滅花族,活到我們相遇?
江許牽著她的手欲言又止,她想知道,卻又突然不想聽她說了,她即將要說的,或許遠超過她想像的。
暗影搖搖頭表示沒有什麼,笑著說了下去,「是花謝衣的出世。」
「她比我晚了一個時辰出生,她出生時什麼都沒有發生,天地一片寂靜。
那個名為星辰子的道修掐指一算,說花謝衣是花族之光,是花族的未來,是花族命定會大放異彩的未來明士,她的出生,是花族的希望與所有。」
暗影勾了勾唇似笑非笑,「但凡希望,都是要歷經千辛萬苦的。
所以,花族少士花謝衣,在她還沒有完全成長起來之前,是需要經歷層層保護的,於是,有了死侍的必要。」
「暗影,黑暗裡的影。更確切而言,應該說是守護花謝衣的藏匿於黑暗裡的影子。」
「所以,我被允許活了下來,成為花謝衣的死侍,為她的成長保駕護航。
為她擋傷、為她處理她沒有時間處理的事務、為她名聲大噪出一些暗地裡的力氣、為她殺掉那些挑釁不敬的人……凡是一個死侍應該做的事,我都為她做全了。」
「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花謝衣、救了我的命!」暗影想起花謝衣的模樣,不是很在意地笑了笑。
「阿許還想知道其他的什麼嗎?」暗影隨口給她起了個暱稱,看向她的眼神溫柔明亮,幾乎讓江許以為她想起了一切有關於她們所有的回憶。
「不了。」江許搖搖頭,她承認自己缺少繼續探究下去的勇氣,那些她真真正正經歷過的事情,她居然連聽聽都覺得心裡顫抖得不行。
「以後有我在,你不會再只有一個人了。」江許抬手撫過她的容顏,她的眉、她的眼、她曾經只能藏於黑暗不被別人窺見的面容。
最後,她也只能蒼白而慘澹地說上一句沒有多大作用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