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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瞥了瞥黑色身影被血染完潤透的黑衣,眼神平靜又帶了些憐憫。
這樣的姿態,仿佛大殿之下單膝而跪的只是花氏一族最低微的外族護衛之流,而不是與他一樣流著世族血脈的嫡系子弟。
明願看著這一幕,已經可以冷靜面對,只是眼底細看還是有嘲諷。
明明她也是嫡系血脈,那個位置她本來也有資格去爭,居然只是因為一個虛無縹緲的預言……何其可笑!
「是。」被稱作暗影的黑衣女子依舊平靜麻木地像一根木頭,她恭敬一禮後淡定起身走近偏殿,自顧自坐於靈玄桌前的軟榻上,還帶著血跡的手拾過一枚玉簡低頭沉入心神。
伴著鮮血滴落砸在地面的聲音,黑色身影凝神靜氣以靈力具化出一根筆,執於手上以一種緩慢有序的速度落筆,然後把改好的玉簡放在一旁繼續拾起下一枚。
族主一直看著她目光銳利,看了半晌確定她還是那個被毒控制、不敢逾越的工具後,拂袍走出大殿。
暗影在他離開後眸色微閃,眉梢染上冷意。
明願無聊地飄蕩在大殿裡面,百無聊賴地看看暗影又摸摸殿內的柱子,心裡想著如果以後她都只能跟著暗影這樣在殺人、處理玉簡、替身影子的循環中渡過,那還不如讓她湮滅!
實在是,太無聊了啊!比她當初游離於時空之外還要無聊。
那時她可以看三千小世界內的景致,現在就只有從前冷冰冰的自己。嗚嗚!
底下的暗影並不知道未來的自己正漂浮在自己頭頂欲哭無淚、百般嫌棄,還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循環往復地完成任務。
一個時辰後,暗影右手邊已經堆起小山般的玉簡,她拾起最後一枚玉簡,隨意掃了兩眼就提筆落下,然後將玉簡放在山丘之上,面無表情地看著它一點點劃落,眼底波瀾不驚。
一身黑衣被血染濕的女子站起身提步邁出偏殿大門,往後山方向走去,那裡有影殿。
影殿內有藥池,有丹房,有練功房……齊全得竟然像一個修煉寶地,那裡被默認為是暗影的地盤。
假如一個影子也有地盤的話!
明願依然不受控制地跟著暗影的挪動飄起魂體,她看著一路走來熟悉到靈魂又陌生無比的過道,一時竟恍如隔世。
可不就是恍如隔世嗎?明願想,她在時空之外不知道游離了多久,又跟江許走過了四個小世界,當然恍如好多世。
青衣魂靈想起記憶里種種,眼神很自然就帶出嘲諷的意味,靜靜漂浮而過將一切風景收入眼底,想著將來化為一片廢墟的一座座宮殿,嘴角忍不住就勾起,真是大快人心!
如果回來是讓她重溫覆滅一族的快感,那也不是太無趣。
這麼想,明願收起所有情緒看著暗影已經走過冗長的道路步入影殿,往第一個偏殿走進去。
就當是看熱鬧了!明願自娛自樂,並不覺得看年少時的自己熱鬧有什麼不妥。
底下的暗影在明願開解自己的時間裡已經褪去外袍浸入殿內的藥池之內。
白色的藥池裡泛著裊裊生煙的水霧,乳白色藥液一下一下翻湧著,不時還有氣泡咕嚕嚕地冒出來發出聲響。
似是感受到外來氣息的進入,藥液爭先恐後朝暗影涌去,要把她同化消彌,疼痛入綿針入體,密密麻麻又觸手不及,一寸一寸地沖刷重塑著她的身體、骨骼、關節。
只一瞬間,暗影就疼得險些控制不住自己沉入池底。
黑衣女子咬緊嘴唇任由鮮血給蒼白的唇染上些顏色,因疼痛轉移的身體多了絲力氣得以繼續漂浮在藥池中。
暗影皺眉感受著冷汗流過臉頰、藥液灼燒身體,右手伸出池面握著一個潔白如雪的瓷瓶。
拔掉瓷瓶紅塞,黑衣女子仰起脖頸將丹藥悉數倒入口中,然後將瓷瓶丟了出去。
瓷瓶在半空划過一道優美弧度落於地面碎成片,上一刻還握著它的主人眼睛不眨繼續調息靜氣,雙眸閉上一聲不吭,嘴唇依舊緊咬,令人無法分辨她到底還疼不疼?
明願看著這一幕很自然就想起了江許,想起初遇後為江許療傷時的藥浴。
那時的紅衣女子與底下的黑衣女子身影重合,那樣痛到極致也驕傲到極致所以一聲不吭的模樣竟然在兩個不同的時空如此相像。
第90章 花族
不知過了多久,暗影感覺體內傷勢在藥液沖刷下逐漸癒合,那種令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焦灼痛苦之感也在一點點退去,知道這次藥浴到這裡就算結束了。
面容冷漠的女子浴水而出,隨意取過放在池邊一襲乾淨的黑衣披在身上,松松垮垮任它掛在身上衣衫凌亂走出藥池,赤足立於大殿中央透著涼意的地面上。
「花氏一族!」暗影冷哼一聲,穿好衣服走出大殿,往族地腹心處走去。
所過之處,有衣飾相似但顏色規格不同的修士來來往往,見到她後皆是面無表情視若無睹。
其實不是視若無睹,而是真的看不見!明願想。
暗影,黑暗裡的影,她從出生起,就是花氏一族少主花謝衣的影,為她殺人、替她辦事,如影隨形。
而影子是不能暴露在陽光下的。所以,她要隱匿身形藏於黑暗,她所修的功法黑暗有所鬼魅,施展起來最大的用處就是借物遁形,使別人輕易無法看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