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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你當年並不知情,這還是灰鳩前輩在青雲觀告訴你的。」祝秋說。
「那又如何!」
「你就是背叛了師門,你分明是動了貪念,」祝秋說著,心中百感交集,「你們想搶衛城祖師留給女兒的秘笈,你們甚至為此去追殺他們!而在那之後,你們又扭曲事實,抹去了灰鳩前輩的存在,自稱是衛城祖師的傳人!可真正的衛氏後人,卻不得不退隱江湖、苟且偷生……你們甚至連下一輩都沒有放過。賀無名是我的生母,她繼承了秘笈,你們卻又去打她的主意,把她逼得人不人、鬼不鬼!你們這麼對待衛氏,這還不算背叛嗎?難道在外公的心中,只有殺了他們,才算背叛嗎!」
「你住口!」木清罵著,惱怒起來。
「外公,」祝秋苦笑,「你還要自欺欺人到什麼時候?」
「我已解釋明白,可你依舊這麼想,那你我還有什麼可說的!」木清說著,一甩袖子就要起身,卻被綠蕊抽出一把匕首攔住了。
「外公,」祝秋停了撫琴的手,回望向木清,道,「我們之間可說的事情還多著呢。不如,再說一說,我兩個母親的事情吧?」
琴聲戛然而止,餘音卻迴蕩在庭院之中。沒了琴聲阻攔,庭院中的人卻再也沒有要主動衝進去的了。他們只是站在那裡,一個個面色凝重,安靜地聽著。
「賀無名被騙是你父親做的孽,與我何干!她被騙那是她自己傻,輕而易舉地入了套,丟了秘笈,又心智不堅得了失心瘋,怪不得旁人。」木清盯著自己面前的匕首,冷冷說著。
「可你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不在乎,」祝秋說著,心中悲痛難忍,她還記得木雲死在她面前的場景,「明知自己女兒所嫁之人並非良人,明知女兒受了什麼苦,可你為了三門大局卻不聞不問!若非我母親犧牲自己將帛書再度藏起,秘笈若讓我父親練成,江湖上不知還會出什麼亂子!」
「你怎麼會知道這麼多事?是那暗影妖女告訴你的吧!你們還真是親密。」木清一聽祝秋提起木雲,便有些慌亂。他心中是愧疚的,便想著趕緊岔開話題。
「你明明知道,吳家夫婦的死明面上是賀無名的殘暴癲狂所致,實際上卻是我父親有心利用……可你依舊什麼都沒做,」祝秋說著,眼眶發紅,根本沒理會木清的話,只是盯著木清,「你心裡什麼都清楚,只可惜你最擅長之事便是什麼都不做,你只會為了三門大局冷眼旁觀,最後你的冷漠卻不知害了多少人!」
「罪魁禍首分明是你父親祝經,」木清避開了祝秋的視線,「而我下藥,讓他短命而亡。你還該謝謝我。」
「是了,我的確該謝謝你,謝謝你總算還有些良知,還記得為自己的女兒報仇。」祝秋說。
「我聽出來了,你是在為自己抱不平?」木清說,「你叔父特別寵愛你,你心裡不舒服。可那是你叔父,我能做什麼?」
「寵愛?叔父對侄女存了不軌之心,禽獸不如,而你稱這為寵愛?你知不知道,回了祝府之後,我的日子有多難過?」祝秋說著,頓了頓,努力平復著自己的心情,她站起身來,一步一步走到木清面前,「你能做的事情有很多,可你怕得罪了祝緯,依舊選擇了什麼都不做。我那樣相信你、敬重你,可你卻置我於水深火熱之中而不顧!就像你當年,對我母親做的事情一樣。」
木清最聽不得祝秋提木雲,那是他的心結。他看見祝秋向他走近,心中更加慌亂了。祝秋雖不是木雲親生,可祝秋的眼神卻像極了木雲……他看著祝秋,一時竟有些恍惚。
「外公,」祝秋嘆了口氣,「我是真心把你當做外公的。就算你不救我,我也無法恨你。可我真的無法想像,在青雲觀之後,你竟然會四處散布中傷我的流言!你想逼我就範,想逼我離開這個江湖,就像當年的衛氏後人一樣……外公,你我雖不是血親,可好歹我在你膝下侍奉多年,你就當真如此狠心嗎?」
看著祝秋越來越近,木清的慌亂再也掩飾不住了。「你別過來,」木清喝道,「你只會一味指責我,可你就一點過錯都沒有嗎?再者說,難道我必須要施以援手嗎?況且我的女兒付出了那麼多這才保下了你和你的生母,這筆帳早該清了!」
祝秋冷冷地看著他,無奈地搖了搖頭:「那是她心善堅忍。她的功德,與你無關。至於別的事,我只能說,公道自在人心。」
「人心?」木清冷笑,「人心是這世上最不可靠的東西,隨意就被擺弄了。」
「可今日不同,」祝秋說,「今日在這裡的人,只怕人人心中都已有了一桿秤了。」
木清警覺起來:「你什麼意思?」
祝秋微微一笑,雖然她眼睛還泛著淚:「外公,你說家醜不可外揚,不願審我,我的審判遙遙無期。可外公的審判,卻已接近尾聲了。」說著,祝秋回身抱起了琴,向側一站,讓開了出門的路。綠蕊見狀,也把握著匕首的手放了下來。
木清一愣,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來,拄著木杖便向外走去。祝秋和綠蕊便安分地跟著他。走了沒幾步,幾人來到了庭院中,便看見幾百人都聚集在這裡。
看見木清來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移在了他身上。那些目光里,有憤怒,有失望,有冷漠,有不解……
「外公,」祝秋又開了口,「當年,吳氏學了劍法,木氏學了醫術,灰鳩學了輕功,而祝氏學了陣法。很不幸,祝家無人,所學陣法終究被我繼承,而諸多陣法里恰好有一陣名為司音。陣如其名,若是練好了,自可設陣千里傳音。只可惜我在此次來木府的路上才開始訓練門客練習此陣,千里傳音是做不到的,但讓這庭院裡的人聽見,卻是綽綽有餘。」話音剛落,半眉便帶著仍聽命於祝秋的祝家門人從屋頂上跳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