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堂堂暗影派少主,面子不能丟……雖然已經丟得差不多了。
祝秋對賀連璧的想法心知肚明,她並沒有故意同她作對,只是隨意地撥弄著琴弦,答道:「是張衡《四愁詩》的調子,只可惜我還不是很熟練,彈得不好。」
「你太謙虛了!」賀連璧忙道,「你是我見過的最多才多藝的人,又會醫術又會彈琴又會畫畫……我簡直不知道還有什麼是你不會的。」
「少主又在奉承人了,不知這次打的是什麼主意?」祝秋輕笑著打趣她,又道,「這世上自然有東西是我不會的。比如有些東西,你會,我卻不會。」
「比如?」賀連璧好奇地問。
祝秋微微搖了搖頭,對賀連璧招了招手。賀連璧連忙側耳過來,卻聽祝秋輕笑著道:「我不告訴你。」說罷,祝秋便又低下頭去,輕輕撫弄琴弦。
賀連璧被她耍了一通,心裡正有些不痛快,不服氣地坐了回去。可她聽著悅耳悠揚的琴聲,實在不願再打斷祝秋,只好閉了嘴巴,靜靜地聽著。
而她的視線,卻從來沒有離開過她。她忽然很留戀此刻的寧靜,這樣的寧靜,是她過往歲月里所沒有的寧靜。
第8章 驚夢
「我怎麼會有這樣的女兒!」
夢裡,一個一身暗紅、戴著鬼面具的女子站在山巔厲聲喝著。她身材修長纖細,長發披在身後,不著釵環;衣袂隨風飄著,更顯得她如同鬼魅。
「娘……」十二歲的賀連璧跪在地上,委屈地喚了一聲。
「啪!」又是一鞭子。
賀無名罵道:「一個心法,學了一個月了,竟還不會用!我的女兒才不會這般愚笨!」說罷,她把鞭子狠狠地扔在地上,轉頭就走了。
賀連璧跪在地上,緊抿嘴唇,想哭又不敢哭,想起又不敢起……更何況剛才那一鞭子實在太重,她也著實起不來。
「是我愚笨,娘生氣了也是理所當然。我是要做少主的人,娘對我嚴格些,也無可厚非。」賀連璧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自己,把所有的過錯都往自己身上攬,完全忽略了她的母親本就是一個癲狂偏激之人。忽然間,山上狂風大作,賀連璧不禁瑟瑟發抖。
她想,母親應該會來接她的吧?
可賀無名卻遲遲沒有出現,待到山上下起了雨,賀無名依舊不見蹤影。賀連璧便在滂沱大雨中跪著,終於生了氣,賭氣罵道:「不來接我,我便不回去了!我死在雨里,我也不回去!」
老天似乎聽到了她的心聲,暴風雨當真更猛烈了。一時間,電閃雷鳴,天就像漏了個窟窿,雨水根本止不住。
賀連璧終於撐不住了,只得努力用心法護體。可彼時她的功夫還是不到位,用心法沒撐多久,她還是眼前一黑,一頭栽倒了。
昏過去前,她似乎看見了一抹暗紅。
再睜開眼時,賀連璧躺在祝府的床上。如今已是三更天了,夜深人靜的。她不禁又回想起方才的夢,那是她小時候最可怕的經歷。
賀無名把她丟在山上,她頭一次賭氣不下山,在雨中跪了一夜,最後還昏睡過去。她昏過去之前,分明看到了母親慣穿的暗紅,她以為是母親來接她了,可醒來以後,她卻還是在山上躺著,四周空無一人。
唯一尚可聊以慰藉的,便是她在孤零零回房之後,發現房裡放了一盒自己最愛的蜜餞兒。
她不確定母親是否在意她,但她可以確定母親心裡有她。只是她的母親實在不是常人,冷漠無情又暴躁易怒……但賀連璧還存著一絲希望,她想,若她能讓母親滿意,母親應該就不會像從前那樣對她了。
於是她拼了命地去練功,每次比武時也都不擇手段只為求勝。她只想讓她母親開心,讓母親好好看看自己這個女兒。
想著,賀連璧又向被子裡縮了一縮。她莫名地睡不安穩,忽然很想再夜闖一次祝秋的閨房。仿佛祝秋在她身邊,她就會安心一些。
糊裡糊塗地睡了一夜,第二日醒來,賀連璧面上都帶著十分明顯的睏倦。當她打著哈欠出現在祝秋面前時,祝秋依舊是對她微笑著的,然後問了一句:「少主臉色不好,該不會又夜探閨房了吧?」
賀連璧忙擺了擺手,道:「我可不敢,我惜命的很,」說著,她頓了一下,嘟囔著,「更何況我也不想再喝那麼苦的藥了。」
「過來坐吧,我給你看看脈象。」祝秋喝了口茶,抬頭對她道。
「我真的沒用內力,你信我一次,不用給我診了。」賀連璧一邊說著,一邊毫無抵抗地坐了下來,乖乖地把手遞了過去,等待著祝秋的裁決。
祝秋輕輕搭上她的脈,仔細地感受著她的脈搏。賀連璧只是悄悄瞧著祝秋看,一句話也不說。可就在祝秋抬頭的那一剎那,不經意間四目相對,賀連璧一下子就不自在了。
「奇怪。」祝秋輕笑著道。
「奇怪什麼?」賀連璧避開了祝秋的視線,問。
祝秋一笑:「我每次給你診脈時,你的脈搏都會驟然變快,沒有一次是正常的。」
「我那是被你嚇的!」賀連璧故作淡然地抽回了手,在案桌上撐起下巴,一副慵懶睏倦的模樣。
祝秋只是看著賀連璧笑而不語。
「小姐,」綠蕊的聲音忽然響起,「主君的書信到了。」
祝緯來信了?
賀連璧循聲望去,只見綠蕊立於門外,手裡捏著一個信封。只是不知為何,綠蕊的神情並沒有那麼自然,額間竟然浸出了細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