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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院前謝醫生跟她說過的, 術後前幾天很容易頭暈,太陽不能曬, 走路也不能太快。
她抱著顏雲致,動作輕輕的, 連呼吸都放輕了, 像對待精美易碎的瓷器, 哪裡還有先前得意的小囂張。
「對不起, 是我不好。」
「剛才不該哭的,不該叫你陪我說這麼多話。」
「要不要睡一會?」
「不用了,」顏雲致把下巴抵在她肩上,「等下就吃晚飯了,不想折騰了。讓我抱一會。」
寧恪乖乖坐著沒動,由她抱著,輕聲跟她說著話,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溫柔小心。
顏雲致緊緊攬著她。
她的顏太太啊,感情都寫在臉上了,哪裡還要問呢。
眼角眉梢,都是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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術後迎來了漫長的靜養期。
寧恪推掉了所有的工作,這是她入行五六年來第一次休息這麼久,本來以為公司不會同意,沒想到徐音樓二話沒說就答應了,徐簡含糊其辭地說了句老闆心情好,叫她專心休息。
休息的理由不好對外說。工作室也不發行程圖,粉絲罵工作室都罵了兩天。
盧姐每天變著法做好吃的,起初顏雲致沒什麼胃口,後來漸漸多吃了一些,氣色也比之前好了。
才出院回家的前幾天,她頭暈過兩次,差點沒把寧恪嚇壞,時間久了好了些,寧恪才放下心來。
直到一個月後的某天深夜。
寧恪被顏雲致翻身向內的動靜吵醒,她這段時間原本就睡得淺,一丁點動靜就能醒來,她立刻開了床頭的燈。
「怎麼了,」寧恪坐起來,彎腰去看她。
「不知道怎麼回事,」顏雲致擰著眉,捂著胸口,「好像有點不舒服。」
「我們去醫院,現在就去,」寧恪想去握她的手,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的手在顫抖,她深呼吸幾次,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不要緊,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先喝點水,吃一下藥。」
「嗯……好一點了,」顏雲致吃了兩粒藥,還朝她笑了下,「別怕。以前也這樣過,沒事的。」
寧恪哽住了。
以前也這樣,多少次呢。
「你等我一下下,我下去叫陪護上來,準備好車我們就出門。」
寧恪隨手抓起件外套就往外走,衝下樓叫了陪護上去,司機還沒接電話,她叫盧姐去催,一邊給醫生打電話一邊去車庫裡開車。
車開出來,她把鑰匙扔給司機,自己又衝上樓,專業陪護正在扶顏雲致起床,她想上前又不敢伸手,心幾乎揪成一團。
從家開往醫院的路程並不遠,時間流速卻好像無限放慢了。
寧恪緊緊握著顏雲致的手,看著她白皙臉頰上的汗珠,挖空心思地跟她說話,說起大學時演的話劇拿了獎她卻把獎金丟了,說起才演戲時不認識人上去拍著導演的肩膀喊了聲兄弟,說起撿過一隻小貓後來被林蘊騙走……
顏雲致沒力氣跟她說話,只是輕輕回握住她的手。
她說,我聽到了。
別怕。
到醫院時正好凌晨兩點半。
明殊也站在醫院門口等,考慮到顏爺爺年紀大了還是沒驚動他。
謝醫生匆匆忙忙穿好白大褂出來,推著手術床的護士緊隨其後,那道冷冰的大門關上,寧恪往後連退兩步。
她腿一軟,差點摔了。
「沒事吧?」明殊給寧恪加了件外套,「夜裡風涼,小心別凍著。」
她看了眼寧恪,忍不住嘆了口氣,這孩子,胡亂扎了個頭髮穿著睡褲拖鞋就出來了,形容潦草到狼狽。
寧恪在走廊的長凳上坐下。
這一刻寧恪她理解了顏爺爺以前對她說話時冷淡的態度。就這麼一次,就讓她感受到他曾無數次感受的擔心憂懼,心被懸到了三萬里的高空之上,久久著不了地。
也明白了。
顏雲致為什麼要說,別嚇著她。
可是,那些年的時光。
她一個人承擔過多少的苦呢。
等天邊爬上一絲蟹殼青,醫生才出來。
他抹了把疲憊的臉,低聲說:「還好,做過全身檢查了,問題不大。之前忽然消融了這些心臟纖維,少了一些支撐,有心臟空落的感覺也是正常的。」
「是正常的嗎,那您之前說的猝……」寧恪卡住了,好半天才勉強從喉嚨里擠出最後一個字,「死……呢?」
「放心吧,手術前出現這種情況的可能性比較大。現在恢復得很不錯,過段時間就可以恢復正常的生活節奏了。後續都正常的話,明年繼續做心房手術。」
寧恪愣了片刻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謝謝您。」
「不謝。進去看看她吧。」
明殊扶了寧恪一把:「好了可可,我們進去吧。」
推開房間的門,病床上的人不知何時睡著了。
明殊幫寧恪拿過包,掩門出去了。
寧恪怕吵著她,關了那一盞小燈。
直到晨光大亮。
寧恪被一陣鳥鳴聲吵醒,她揉了下惺忪的眼,撞入那一雙溫柔的眼。
顏雲致看著她憔悴的神色,清麗眼眸里漾著心疼:「抱歉小寧。又讓你,擔心了。」
如果她喜歡的是別人,會不會好一點。
比她年長十歲,又是這樣病弱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