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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恪不太耐煩地扯了下圍巾,她不習慣這種近乎關心的話,她戴上耳機,側過身朝著窗外,很不客氣地表達了不想說話的意思。
顏雲致沒說什麼,就只是笑了笑。
也沒再繼續問她是不是感冒了。
車廂里還放在崑曲。
唱腔很經典,也不知是哪只曲子,音量開的小,綿綿又悠長。
寧恪戴著耳機也沒放歌,看著窗外匆匆後掠的風景,不知不覺閉上眼睛。
她太累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睜開眼,怔愣了一會,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睡著了。
外頭還在下著雪。
車停在路邊,崑曲也沒放了。
車廂里浮動著淡而清和的香味,寧恪深吸一口氣,才轉過頭去。
正好撞進一雙溫煦的眼,眼尾稍稍彎起,弧度秀美。
也不知道顏雲致這麼看了她多久。
寧恪不太自在地轉過眼:「怎麼不叫醒我?」
「才到沒多久,」顏雲致溫聲說,「很累嗎,工作是不是很辛苦?」
寧恪性格有些獨,最懶得聽這種家長里短的關心話,再加上今天心情實在欠佳,一句不關你事都快要冒出來了,一抬眼看見顏雲致溫和中隱帶關切的神色,硬生生忍住了。
頓了兩秒,她才勉強擠出一句:「就那樣吧。」
工作辛苦而已,這世上有什麼工作是不辛苦的。
沒什麼好說的。
寧恪解開安全帶,她先下車,沒等顏雲致鎖車,逕自往前走。
直到被顏雲致叫住:「寧恪。」
寧恪停住腳步,轉身,不解地看向她。
顏雲致才鎖好車,站在車邊,一身孔雀藍色大衣,冷致郁沉的色調,腰肢收得格外纖細,久病的人難免文弱瘦削,但她身姿挺拔,在皚皚白雪中清麗無雙。
寧恪挪開目光:「怎麼了?」
那雙好看的眼睛似笑非笑地落在寧恪身上,顏雲致緩緩開口:「顏太太。」
寧恪。
顏太太。
——演戲還是要演全套的。
寧恪看著顏雲致走到自己身邊,她用力抿了下唇,到底還是伸出手挽住了自己的妻子。
但兩人之間隔著三十公分的距離,寬的大概能再塞下一個人。
就這麼走了一段路,寧恪的手腳快僵硬了。
她一向不喜歡跟人有肢體接觸,更別說是根本算不上熟悉的顏雲致。
所幸這段路不算太長。
正好管家出來,一見她們就笑:「大小姐,寧小姐,你們回來啦!」
顏雲致問:「爺爺呢?」
管家拍了拍腦袋:「瞧我這記性。先生下午出門了,走之前還叫我打電話說一聲,叫你們不用急著今天趕回來呢!」
正說著話,二叔顏明潮迎了出來:「你爺爺老朋友突發心臟病,他去醫院了,今天趕不回來了。」
顏雲致叫了聲二叔,偏過頭對寧恪說:「爺爺不在,我們吃過飯就回去。」
寧恪哦了聲,立刻抽出自己的手。裝是裝給顏爺爺看的,既然老人家不在,正好不用裝了。
顏家上一輩有三個兒子一個女兒,顏雲致的父親數年前去世,姑姑在外住,家裡是大伯顏明海和二叔顏明潮兩家人住,大伯母蔣茹和二伯母宋瑩也迎了出來,拉著顏雲致坐下。
老壽星不在家,餘下的人正好圍了一桌。飯桌上人多,無非就是聊小輩們的事情,學業,事業,以及婚姻。
蔣茹先給顏雲致夾菜:「阿致,這次巡演順利嗎?」
顏雲致客氣地道了聲謝:「很順利,跟老師和師妹合作,不用我操心。」
「你小師妹是叫夏霖聲吧?」蔣茹回憶起來,「我見過那丫頭,模樣很俊俏啊。昨天她回國還上了新聞呢!你是不是也一起回的?」
顏雲致說是,但沒繼續往下說。
餘光落在身旁的寧恪身上,她正拿筷子撥弄著碗裡的玉米粒,一副百無聊賴模樣。
二伯母宋瑩笑盈盈地叫了聲寧恪:「可可,你跟阿致結婚兩年了,要多見面。事業雖然重要,但分開久了,再好的感情也要淡了。再說了,如果你們想要孩子的話,要早做打算的好,畢竟…」
寧恪沒出聲。
她不喜歡聽這種話,但畢竟是顏雲致家裡人,她只能不搭理。
「二伯母,」顏雲致笑了下,把話揭過去,「您之前讓我問寧大顧教授的事,已經談好了。」
「啊呀,」宋瑩一喜,瞬間忘了剛才的話頭,「那可真好,我侄女就惦記著選顧教授做導師呢!」
顏雲致又說了幾句閒話,結束了這個話題。
宋瑩帶著孫女坐在顏雲致旁邊,小孩仰起頭,小聲問:「姑姑,我能不能喝你的果汁?」
顏雲致沒動這杯飲料,剛要把杯子端過去,就被宋瑩急忙攔下:「不用了阿致,免得過了病氣給小語。」
端起的杯子停在半空,氣氛瞬間冷了下來。
顏雲致常年身體不好,這麼多年一直吃著藥,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只是當著眾人的面,以這種語氣說出來,很不體面。
宋瑩露出一絲尷尬又微妙的神情:「阿致啊,伯母就這麼一說。你別當真…那什麼,你不能喝魚,那來來來,可可嘗嘗伯母煲的湯。」
顏雲致似完全沒有脾氣般,溫溫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