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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寧?」
寧恪仰起頭,朝她笑了笑,又說了一句:「我先陪你一起過去。」
顏雲致只好答應。
在走廊上,顏雲致摸了摸寧恪的臉:「等我一會。」
寧恪看著她走進去,門關上,重新走回謝醫生的辦公室,坐下。
謝醫生見她神色凝重,溫言安慰了幾句,才開始說顏雲致的病情。
寧恪全神貫注地聽著,在手機備忘錄上記了起來。
心動過速、去掉心臟上多餘的肌肉纖維……心率過快會引起心力衰竭,有猝死可能,手術可能引發併發症,位置不好有嚴重的房室傳導阻滯……
這些術語冷冰又陌生,寧恪聽得一知半解,全部記錄下來。
「不用記不用記,」謝醫生忍不住說,「這些情況顏老先生和顏小姐都知道的,畢竟這麼多年來……」
說到一半又忽然停下來。
他看見寧恪的眼圈紅了。
也不知是擔心還是自責。
「抱歉,」寧恪偏過頭,她緊緊握著杯子,也不喝水,像是借著那熱度汲取能量,她緩了片刻,才輕輕呼了一口氣,「請您繼續說。關於手術,有沒有什麼需要注意的。」
謝醫生給她加了點熱水:「剛才也說過了。顏小姐這個病拖到現在,以前也觀察過她的心臟,多出來的肌肉纖維位置很敏感,得出的結論就是先不做手術,所以這麼多年都在吃藥治療。」
寧恪輕聲問:「現在呢。」
「現在是必須要做手術了,上個月她的情況就不太好,做了兩次檢查,顏老先生也決定要做手術。但是她一直猶豫,說要再考慮。」
「猶豫是因為,手術併發症有風險,萬一,我是說萬一,手術失敗的話,可能會……」
謝醫生沒把話說完,但寧恪聽明白了。她緊緊抿了下唇,才說:「我知道了。那您建議什麼時候安排手術?」
「下周吧。等今天最後一項檢查的結果出來。而且說實話,對這次手術,我沒有十足的把握。顏小姐在國外那幾年也有請過專家治療的,建議跟他們也多聊聊。」
「我知道了。謝謝您。」
寧恪站起來,一動不動坐了許久,腿腳發麻,她慢慢走出去,看見陽光落到牆壁上的影子。
顏雲致還沒出來。
她在走廊長椅上坐著等待。
醫生和護士商量病人病情的說話聲,家屬擔憂的關切聲,病房裡儀器運轉的滴答聲,漸漸交織成一片。
消毒水的味道,藥品的味道,久病病人床鋪的味道,全都融在一起。很陌生,也讓人很不舒服。
寧恪很少來醫院。
上次來醫院,也是因為顏雲致。那時她們結婚一年多,顏雲致在國外忙完幾場巡演回來,落地後暈機到住院。
那時顏爺爺不在明川,盧姐慌了神給她打電話,她推了晚上的戲從榆林趕過來,到了病房外,她卻不敢進去。
她要以什麼樣的立場進去,進去說什麼?
那時她們疏遠的連陌生人都不如。
後來她在病房外站了好久,聽到病房裡的人給自己打電話,溫聲說只是小事,太忙就不要過來。
她隨口應了一聲就掛了電話,聽到顏雲致在房間裡不太舒適地咳嗽兩聲,跟盧姐說,頭很暈,請醫生來。
寧恪至今都記得自己當時的心情。
很難形容,就感覺是捧著一顆滾燙的心趕過來,被澆了一場寒冬的雪。
可現在想起來,她不再那麼想了。
那時聽起來是如陌生人的客氣疏遠,現在想想……顏雲致只是心疼她太辛苦,不想她太累。
她忍不住想。
如果那時候她推開那扇門。
這時,對面的門開了。
醫生先出來,顏雲致跟著走出來。
寧恪一見她就站起來:「結束了嗎?有沒有哪裡難受?」
「沒事,」顏雲致牽過她手往外走,「檢查而已,不會難受的。」
她們走出去,陽光那麼好。
樹影斑駁,綠意繁盛。
寧恪拉著她不肯走了:「我想走路。」
顏雲致說好:「那就不開車。」
走在路邊,陽光從樹蔭中落下來。
顏雲致抬起手,接了一片陽光在掌心,她輕聲說:「希望每天都能跟你一起走在陽光下。」
「別說這種話,」寧恪不喜歡聽這種話,說得好像有了今天就沒了明天一樣。
「好了,」顏雲致按住她的肩,站定看著她,「別太緊張,小寧,沒事的。」
「誰緊張了,」說著說著寧恪眼圈又紅了,她忍著淚,「你以為我是被村口王老五惦記的俏寡婦嗎?」
「我告訴你,我身邊優質資源一大堆。」
「你要是對自己的身體不上心。我馬上去換個新的,到時候氣死你。」
顏雲致快被她氣笑了:「你是看了什麼劇?」
什麼鄉土文學,還村口王老五惦記的俏寡婦?
「你的關注點是怎麼回事呀!」寧恪揚了下眉,有些不滿地看著她。
顏雲致忙說:「我知道我知道。」
「這還差不多,」寧恪哼了聲,環過她的腰,「所以你要好好的。不然你老婆馬上帶著你的財產改嫁。」
「好的老婆,」顏雲致看見她紅紅的眼睛,心裡又酸又軟,忍不住親親她的臉頰,「遵命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