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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嗚嗚嗚是我的錯覺嗎,我感覺景落笑著笑著,眼睛都黯淡了。」
顏雲致沒有必勝的想法,跟寧恪說:「早點換衣服。」
寧恪應了聲,披著一條浴巾進了船艙。
中午由嘉賓做飯。
節目組發放了今天的第一批物資,還不算太摳門,加上釣起的魚,正好湊一頓美味的午餐,飯後嘉賓又圍在一起玩劇本殺,度過下午的時間。
海邊的日落很早。
寧恪看見顏雲致依舊在甲板上,在遮陽傘下,旁邊的水桶里有幾尾魚,看起來明天的午餐都不愁了。
寧恪放輕腳步。
她看見顏雲致睡著了。
落日餘暉落下來,她右手輕輕按著胸口,在睡夢中似乎也有些不適。
寧恪彎下腰,輕聲叫她:「顏雲致。」
那人睫毛動了動,行了。
「回來了,」顏雲致聲音有些啞,目光也比平時迷濛,「我好像有點暈船。」
「什麼時候開始的?」寧恪握住她手:「怎麼不早說。」
「沒事,」顏雲致在她手上借了把力,站了起來,「不想掃大家的興。」
寧恪:「什麼掃興不掃興。我們回船艙。」
事實證明她的判斷是對的。
顏雲致暈船,開始得很晚,但不適感很強,連晚飯也吃不上,暈暈沉沉睡著了。
節目組的醫生過來看了,也拿了暈船藥。
直播還在繼續,寧恪不想影響這期節目的拍攝,叫其他人不用來看了。
她坐在床邊,看著顏雲致的睡顏,忽然更後悔了。
不該叫她來的,這人暈機嚴重時都能住院,怎麼她說自己不暈船,她就真的信了呢。
她怎麼不早點發現呢。
可是……可是這兩天她根本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
甚至是有些逃避的。
寧恪又想起看到離婚協議的那一瞬。
哪怕落款日期已經是半年前,卻依舊讓她,感覺快喘不上氣來。
與她隨口說的一句離婚不同,這份離婚協議里寫得清楚明白,仿佛它的主人很久以前就已經計劃周全。
寧恪想起去年冬天。
那時她跟顏雲致幾個月連話都說不上一句,想離婚也再正常不過了。可是她……從未真正想過要跟顏雲致離婚。
哪怕在溫泉的那次,也不過是酒醉後的氣話。
而且那次她說離婚,顏雲致又那麼生氣。
寧恪知道自己該拿著這份協議,跟她好好談談,卻遲遲未下定決心。
她在逃避什麼呢,又或者說,在怕什麼呢。
就像那天晚上在家,她問及以前的事情,聽顏雲致說完,就沒再往下問,就只是勾著她的手,無聲地說了一句好。
她這麼驕傲乾脆的人,是什麼時候開始得過且過,甚至會自欺欺人呢。
還是因為太喜歡她了吧。
她怕這短暫的甜蜜時光像陽光下的肥皂泡泡,一戳就成了幻影。
寧恪趴在床邊,目光落到顏雲致的手上。
她拿指尖,輕輕觸了下她的指尖,又很快收回手。
她就這麼靜靜坐了好久。
久到她累了,趴在床邊睡著了。
夜深人靜,船緩緩行駛著,偶爾隨著海浪顛簸一下,寧恪陷入了似真似夢的回憶中。
夢裡她還是十七歲,生日後的第二天顏雲致沒來找她,她心裡很忐忑,不知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事,思來想去後決定去找她。
在那場生日宴的最後,特意過來陪她的人似乎累了,戴著生日王冠的女孩找過去,看見她在不太明亮的角落裡靠著沙發睡著了。
清麗似蘭的側顏,溫雋清致的眉眼。
唇角微微牽起,似含著笑般,溫柔而美。
穿著公主裙的少女捏著裙擺,聽著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手心裡出了汗,還是忍不住想要親近心上人的渴望。在一陣酸澀混雜甜蜜的心情中,她低下頭,在那人的臉頰上輕輕親了一下。
就一下,顏雲致沒動,她自己卻像個受驚的兔子般彈起來,臉頰緋紅滾燙,好像褻瀆了自己心中的神女。
明明還在自責不該這樣,心裡卻為一陣難以言說的甜蜜占據,她轉過身,捂著臉一直傻笑。
她應該不知道吧?
可莫名的,寧恪又盼著她知道。
直到被攔在顏家門外。
寧恪的心才一下亂了,不知道是不是被發現了。是不是被討厭了,是不是被嫌惡了,所以才不想見她。
那時候,同性之間的感情還是難以啟齒的。
她怎麼可以……喜歡女孩子呢。
夏霖聲攔住她,她不肯轉身就走。
後來是顏爺爺出來,皺著眉厲聲說:「我們顏家不歡迎你。阿致不想見你,以後別總來纏著她。」
那晚回了家,寧恪忐忑不安又焦灼,也給顏雲致打了幾十個電話,她甚至想說對不起那就是個玩笑,想請求她不要當真,但始終沒人接通。
再過一天。顏家的車停在樓上,車窗降下,露出顏爺爺鐵青的臉。管家叫她下去說話。
驕傲要強的女孩子站在陽台上擦眼淚,她不肯下去,也不想下去。
嘩啦一聲,水浪拍著船舷。
寧恪被這陣波浪聲驚醒,她怔怔坐了好久,才抬起手去擦眼淚。
可眼淚越擦越多,源源不斷,根本停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