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鄴沛茗對他心裡有了底,問他:「你可識字?你們可有牒文?」
「我不曾識字,但我的妹婿天縱識字。牒文在家中,不曾帶出來。」
高天縱被點名,連忙站了出來:「我識字。」
鄴沛茗對馬鋒道:「既然你了解他們,那他們該幹什麼活,還是你來分配吧!會識字的,我需要你們寫一份文契,便是你們都是我買的奴僕。而恩州一行結束,我會立字據給你們放良,還你們自由。」
馬鋒這回沒怎麼猶豫,不假思索道:「行!只是,為何要文契,是怕我們跑了嗎?」
「沒有這些,我怎麼帶你們過關?」
「嗨,原來如此,公子恐怕是不知,如今進出城過關卡已經鮮少需要公驗了。給些口糧或絹匹就能過關,要麼趁著混亂矇混過關。」馬鋒道。
鄴沛茗沒理他,只道:「我不管世道如何,你們得按我的規矩來!而且,誰是你公子了,別瞎喊。」她不過是嗓子無法恢復到從前,可看樣子便能看出她不是男的呀!
其實馬鋒等人也不是沒有懷疑,但這兒所有的人,除了兩三個身體強壯些,看得出喉結以外,其餘人皆因食不果腹而孱弱得很。再者她們不是一家三口,誰信?更何況鄴沛茗那身功夫以及做事的風格、不拘禮節的氣度,怎麼看也不像是姑娘。
眼下還是填飽肚子較為重要,他們也無暇再去猜想鄴沛茗到底是公子還是姑娘。馬鋒給他們安排好工作:余陽、余月兩兄弟做木工,高天縱去寫文契,黃土六、馬興業去砍柴,馬良才去挑水,周家和和他等會兒吃完早膳幫忙打下手。
既然馬鋒安排妥善了,鄴沛茗倒是不再去操心,只是她所有的碗碟加起來也不過五件,他們要吃飯,她到哪兒去給他們弄碗筷?
馬鋒說這事簡單,眼下為炎炎夏日,不少山澤里都有荷花盛放,他只需摘些荷葉回來便可。鄴沛茗不禁為古人的機智點讚。
鄴沛茗和陳沅嵐、宋瑤坐在屋內的四方桌旁用膳,而馬鋒等人則在外頭席地而坐,他們用荷葉裝飯菜、用手抓來吃,也不覺有何不妥,反而吃的津津有味。
吃著吃著,馬良才忽然哭了起來,宋瑤伸長脖子朝他瞧了一眼,問鄴沛茗道:「他哭什麼?」
馬良才聞言,道:「我、我從未能像今日這般吃飽一頓飯,思及家中老母,食不果腹,頓時悲從中來。」
其餘人一聽,也頗為感同身受,心酸得開始沉默。而陳沅嵐又何嘗沒有這種心酸?在將軍府時,有時候將軍體恤家僕,也會賞賜些吃的,每當這時候他們便感動得痛哭流涕。而她自逃亡以來,別說米飯,每日能有一口面片湯喝就已是不錯,哪能像如今這般奢侈地三餐食米飯?!
用完了膳,鄴沛茗才把馬鋒等人叫到跟前,她拿高天縱寫好的文契給他們簽字畫押,又了解了一番:「雖說英雄莫問出處,但我不用不知根知底的人。」
忽然就被稱為「英雄」,這讓馬鋒很是受用,心中突生一股熱血勁,他道:「我本仁化縣馬家村人,家中本有良田,而祖祖輩輩皆以耕種為生。只是近年來,朝廷各種苛捐雜稅,我們真是苦不堪言。為了維持生計,我只能離鄉別井四處謀活。可這世道混亂,到哪兒都是食不果腹的人,我們實在是沒辦法,才來這做那打家劫舍的買賣。不過,我們也就遇上你一人而已。」
這裡的人都和馬鋒一樣,每個人都是家裡揭不開鍋了,才被逼無奈做這等打家劫舍的事情的。馬良才與馬興業都是馬鋒的鄰里,同為馬家村人。高天縱讀過一些書,可他沒考上秀才只能入贅到馬鋒家裡去,娶了馬鋒的妹妹。馬鋒決定出來的時候,他便也打定主意跟著出來了。
余陽和余月是銅陵人,出來謀生計時遇見的馬鋒,幾人相談甚歡便結下了兄弟情誼。他們覺得馬鋒有膽識,夠義氣,便跟著他了。至於黃土六與周家和也都是這般結識的。
「原來如此。」鄴沛茗對他們的行為表示諒解。
「公子——」馬鋒張了張嘴,鄴沛茗知道他要說什麼,接話道,「我叫鄴北,你們之間是怎麼稱呼的,便怎麼稱呼我吧!」
陳沅嵐咻地朝鄴沛茗看去,鄴沛茗伏在她耳邊低聲道:「鄴北是我一個假身份。」
陳沅嵐心想也對,若是鄴沛茗的閨名被這些男子聽了去,那可是大為不妥的。
馬鋒等人自然是不敢按照他們的稱呼習慣來喊鄴沛茗的,可鄴沛茗不搞尊卑的一套,直接喊他們的名字。如此,馬鋒開了個頭,喊她:「鄴公子。」
鄴沛茗擰巴著臉,他們就非得把她當成男的嗎?
馬鋒以為她對此稱呼不悅,豈料鄴沛茗揮了揮手,也不再糾結這些事情。她知道,或許在馬鋒等人看來,她是男是女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令他們吃飽飯。而在這種情況下,把她當男的,或許在禮節上能少一些拘束和衝突。
用完了早膳,余陽兩兄弟繼續做木工,鄴沛茗見其餘人蹲在外頭無事可做,便給了他們三貫錢:「路途遙遠,需要水囊還有些許乾糧,你們下山去買吧!」
馬鋒看見那沉甸甸的三貫錢時,眼前一亮,這裡三貫錢可比鄴沛茗給的口糧與工錢還多!若是他們拿著錢跑了,那鄴沛茗想追討回來也不可能呀!其他人心中也打起了小九九,眼中的訝異、貪婪也顯而易見,只是很快他們便收起了這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