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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判官可確定?」鄴沛茗問道。
江勛手執文書, 點頭道:「每月經我審計下發的軍餉有多少、各處分別是多少, 我都記錄在文書上, 而青海軍所矚目的情況並不在靖海軍之下, 故而每月的數目我記得都十分清楚。從文書和帳冊上來看,的確沒錯。」
「那他還挺聰明的, 知道在你這個關節若是他敢打歪主意便會被人查明。」鄴沛茗笑道。
江勛看了一下從屯田司處得到的文書、帳冊,漸漸地他發現了有一絲不妥之處:「依律例, 每處軍屯田處數目之多少、田地之大小, 皆以兵士的眾寡決定的。恩州有青海軍兩萬,且又是土壤肥沃、物產豐富的富饒之地, 屯田的數目並不少才是,糧食的產量也不該少。可是看了屯田司的文書,其數目卻有些含糊。」
「恩州的屯田兵馬使是何人?」周曲問道, 他是掌書記,也有權過問軍務, 否則便不會在此。
「是何人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這些數目為何會含糊?」江勛道。
「屯田兵馬使雖是管這屯田之事的官吏, 可是刺史府也仍然有權過問軍屯之事。例如這糧食收益,皆有恩州定額管理的政令。」周曲道。
「即使刺史府有權過問軍屯之事,但是都是定額的,何至於數目含糊?」江勛反問。
「這是你江判官該清楚之事!」周曲冷哼道, 他本來就因為越王越發重視江勛等人而感到不滿,從原本只是一個空殼的判官,愣是被賦予了眾多實權。而他本是越王掌下最有實權之人,卻漸漸地被架空了,這如何能讓他忍受得了?
可是他也清楚這不是他一個人便能扭轉的局勢,他唯有繼續忍讓。此次得以陪同越王世子出巡,說明越王還是沒有忘記他的,而他的目的自然是替越王監視鄴沛茗。
「糧倉帳目如何?」鄴沛茗波瀾不驚地開口岔開了他們的爭吵。
江勛又把屯田司、司倉參軍交上來的帳目、文書等給他們過目,道:「帳目中記了軍屯所上繳的糧食以及糧食的去處。所產之糧絕大多數上交至軍倉,二十分之一則上交州倉,剩餘的幾百碩並未列明。」
「許是當作屯田兵士的補助糧了?」
江勛搖了搖頭:「這其中並未列明,所以才是帳目含糊,誰也不知是否用作屯田兵士的補助糧了。而青海軍中因懲罰而扣下的軍餉皆有數目說明,並無不妥。只是不知是否有人利用了軍屯的那幾百碩糧食,以掩蓋其私吞軍餉的數目!」
「有趣。」鄴沛茗一聲冷笑,「屯田司只管他們所繳的糧食的帳目、州府衙門也只管他們過問的那部分糧食帳目,他們以為各自管好自己的事情便足夠了,卻不曾想還是讓人鑽了漏子。」
眾人屏息,越王世子被她這聲冷笑給震得打了一個激靈,徹底清醒了過來,道:「事情仍未查清,是否有人從中私吞軍餉還不知呢!」
「帳目一對便知,還需怎麼查清?」宋瑤道。
鄴沛茗瞥了他們一眼,道:「的確,此事還得徹查,不過帳目在此,要徹查也不難了。」他們今夜看了一夜的帳目,又探討和分析了一通,心中已經有數。之所以要下令徹查,為的也不過是避免冤枉了人。
越王世子見他們終於議完事了,便感覺去休息了。鄴沛茗和宋瑤離去,她忽然問道:「你認為你今日之言是否有失?」
宋瑤想了想,搖頭。鄴沛茗道:「你反駁世子,只是因為你不喜她,可卻忘了他所言是否有值得你思考之處。哪怕是一個令你厭惡之人,只要他所言有道理,你也該聽取。」
宋瑤默然,鄴沛茗又道:「儘管我們查了帳目,發現了問題,可只要還未徹查清楚,便不知真相如何。整治貪官污吏固然需要嚴肅以待,可卻也不可輕易下判斷而妄取他人性命。」
「瑤兒知道了。」宋瑤將此話牢牢記下。
「還有,你不喜他,可他怎麼也是世子,你且不能表現出來。」
說完,鄴沛茗又搖了搖頭,嘆氣道:「我也不知帶你出來是否是正確的。」
宋瑤心中微急,她以為自己方才的舉止令鄴沛茗不滿了,忙道:「我知道錯了……」
鄴沛茗摸了摸她的腦袋,道:「我並非指責你,只是,你還太小了,我卻教你一些不合乎你年紀的事情。你娘知道了,定要說我了,而且我也不知是否該讓你過早地知道這一切。」
「沛茗也是為我好,阿娘定不會怪你的。」宋瑤道。
鄴沛茗沒說話,只是她也慢慢地有了為人父母的那種責任感和難處。宋瑤在她身邊之時便已經懂事,她能做的除了給她庇護以外,更多的也只能是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將她往好的方面引導了。
翌日一早,越王府長史便帶著小吏四處搜查,同時通知了刺史府的方童直接提審房無垢、司戶參軍、司兵參軍、司倉參軍等。
昨天夜裡房無垢密會司倉參軍,倆人也是焦急,可是一番商議後,倆人對了詞,決定明兒不管怎麼樣都矢口否認。只是當帳目查得一清二楚地擺在他們面前時,他們也無從抵賴。
每月從江勛審計後分撥下去的軍餉會送到青海軍的手中,由房無垢勘合。屯田司所產糧食則由司倉參軍負責核對以及運送至州倉,而那沒有記錄在文書上的幾百碩糧食確實有部分為屯田兵士的補助糧,這些另外記在了軍倉的小帳本文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