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鄴沛茗一手支著下巴,另一隻收的手指敲打著案幾。旋即,她起身道:「把汀州司戶參軍召來,讓他查往昔顏氏是否與反賊有勾結。若無,將他們放了,黃土六收繳的錢財如數奉還,而顏劉氏……若顏氏與反賊無關,便也將她放了送回顏家去。若顏氏與反賊有勾結,該怎麼處置還是怎麼處置吧!」
汀州司戶參軍便是孫良朋的舊識,並且是一直為他送來汀州的文書牒件的「細作」,而他也是為數不多的不但無過反而有功的汀州官吏之一。
「那土六他……」
「讓他回到你的帳下,你好好看著他。」鄴沛茗的聲音淡了下來。
「是。」馬鋒也算是鬆了一口氣,好在黃土六沒有釀成大禍,他強搶民女的罪名也沒有落實,便只能按「越職」處置。貶職是一定的,但是鄴沛茗將他送回到他的帳下,說明鄴沛茗仍會給他一次機會。
「你說你來此並不全是為了土六之事,還有別的事嗎?」鄴沛茗又問。
馬鋒拍了拍腦袋,他險些便忘了,道:「先前有一些汀州的降兵聲稱意欲見宋軍使一面,雖說他們是降兵,也不至於能讓我關注,只是他們說出了此戰他們也有份打開城門,所以我認為此事需要稟告將軍,讓將軍定奪。」
鄴沛茗很快便明白那些兵士恐怕便是宋慶柏提過的,她盯著宋慶柏瞧了一會兒,後者也猜到了情況,心中不知鄴沛茗是否會繼續和他說過的話題。鄴沛茗從他的身邊經過,道:「你可挑五百人。」
宋慶柏一怔,旋即渾身心都沸騰了起來,連忙道:「謝將軍!」
這五百人將會是他重新立足於世間,並且讓他重新奪回往日的一切,甚至是爬得更高的開始!
馬鋒琢磨了一下他們各自的反應,很快便明白鄴沛茗這是讓宋慶柏挑五百人收入帳下,而且頗有讓他們成為一支不亞于靖海軍的先鋒隊的兵馬。他心裡雖然對於這種情況有些不是滋味,可他清楚宋慶柏作為先鋒時的驍勇,也清楚他比當初跟著鄴沛茗的八個人更合適領兵打仗。
以前有鄴沛茗將計策考慮萬全,後來有韋叔瑜等制定計策,而他們能做的只有指揮麾下的兵士衝鋒陷陣。若是沒有參謀在身邊,他們恐怕會陷於困境。
正因為意識到了這一點,他才時常向讀過書、略懂兵法計策的石大明討教,又和韋叔瑜交好,從中學習一二。宋慶柏以前便有領兵打仗的經驗,他也需要向他討教,所以哪怕擔心他會奪了自己的位置,他也不能與他為敵。
馬鋒將黃土六提回去,一路上黃土六十分憤慨:「鋒哥你說公子這是何意?那些本就是逆賊餘黨,我捉拿他們怎麼了?公子竟還當著那麼多人的面使我難堪。」
馬鋒猝不及防地一巴掌呼在他的臉上,喝道:「住嘴!」
黃土六一怔,旋即惱怒道:「你做什麼?!」
「你得慶幸那顏劉氏恰巧和反賊有親屬關係,否則你的行徑得落得個死罪!」馬鋒斥責道,「你該清楚公子治軍嚴明,也從不允許我們做劫掠女人的腌臢事,你明明知道卻還犯,而且還是在公子的眼皮子底下犯,你是覺得自己活膩了是嗎?」
黃土六沉默不語,可眼神里卻依舊有不服氣,他辯駁:「這本來就該是我們的,王爺本來要賞賜給我們,可是公子他拒絕了。他自己看不上那些女人可卻一點也不曾考慮我們!」
馬鋒對他十分失望,道:「你捫心自問,公子何曾委屈過你我?你如今的娘子都是他們看在公子夫人的份上許下的,否則以你這德行,還想娶上出身好又賢良淑德的娘子?她如今懷著你的孩子,你卻在此染指別的女子?難怪公子讓你回到我的帳下,他怕是早就看清楚了你的德行!」
黃土六一驚:「他讓我回到鋒哥的帳下?!」
「你『越職』一罪不能免除,即日起解除你帳內府典軍之職務,降為都頭。」
都頭乃是統帥一支百人步兵的軍制「都」的統領,與帳內府的典軍相比,可謂是連降三級!黃土六曾經當過東城使,東城使雖然地位也比都頭低一些,可是他在廣州城內好歹算得上越王的親衛,可以橫著走。一旦回到行營中任都頭,那距離可差遠了!
「不要只顧著眼前的一切,你若是能洗心革面並不再違反軍規,相信你很快又能重新得到這些的。」馬鋒又道。
「我知道了。」黃土六委屈道。
回到刺史府內院的鄴沛茗感覺渾身都可以放鬆了一下,她尋了一下並沒有發現有椅子,便乾脆坐在廊道的倚欄上,又拿出了酒盞喝起了酒來。只是酒剛碰到嘴唇,她的腦海中忽然浮現了陳沅嵐的聲音:「明明不許部下喝酒酗酒,自己卻雷打不動地一天一盞酒,沛茗不老實。」
「不管怎麼樣,我還是我呀。」鄴沛茗總是這麼回答。
陳沅嵐聞言,也沒阻撓她,而是微微一笑:「嗯。」
秋風又起,廊道處掛著的燈籠隨風搖曳,庭院中的落葉朝著鄴沛茗滾去,她抬手護住了酒盞免得灰塵落入了酒中。不過環顧四周,可謂一片狼藉。
汀州刺史跟著羅建安踉蹌逃跑時,也只是匆匆地帶上了妻兒,收拾了一些細軟。而府內的妾侍、奴僕大部分雖然爭相將府內值錢的東西拿走,可還沒出城便被抓了回來。
那些女人自然連同羅建安的姬妾一同充入了官戶,而她暫住這邊也沒讓人刻意打掃,除了辦公的衙署和她睡覺的房間,一切都是被抄家前的模樣。她呷了一口酒,又想起了那些籍沒為奴的女子,如果陳沅嵐母女當年被抓住,恐怕也是那樣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