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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些時候到了刺史府少不得一番應酬,而那時也不會是談正事的時候,所以鄴沛茗要趁著有時間,先和齊仲認識一番。
齊仲倒是沒想到鄴沛茗會先和他見面,而聽聞鄴沛茗此行的目的,他幾經試探,確定鄴沛茗並無異心,才道:「兵馬使若真的是為犒賞三軍而來,那青海軍的將士們便有好日子過了。」
鄴沛茗聽出了一絲埋怨,笑問道:「齊指揮使何出此言,莫非是青海軍缺少軍餉?」要知道嶺南道收取的賦稅和朝廷撥付的軍餉,便有一半是分撥給了各軍,這已然是一筆龐大的開支,更別說各地還有屯田生產的糧食可供給。
齊仲的臉色並不好,他道:「鄴兵馬使也該清楚,我只是一個會領兵打仗的武夫,這軍中軍務皆由都押牙打理,這軍餉的發放自然也由其處理,而我並無過問之權。再者衙門的司倉參軍、司兵參軍哪一個不過問軍糧之事?」
鄴沛茗點了點頭:「判倉、兵、騎、甲冑等的錢穀審計都是判官負責的,軍餉的支取也經過判官之手,而後分撥下來給各軍。」這是為了防止武將用朝廷的錢來養自己的兵而新立的規矩,連鄴沛茗的靖海軍也不例外。
「可鄴兵馬使不知,青海軍的兵士所得的錢緡、糧食、春冬衣、棉花等都屬二等。只因無戰事,無法立功便少別人兩成已然苦不堪言,更別說那都押牙房無垢利用各種名頭剋扣軍餉。」
鄴沛茗挑了挑眉:「那你為何不上報?」
「房無垢狡猾,以操練獎罰為由,凡是操練不出彩的便會懲罰,且是連坐的,一人操練不好,一團的人都得扣軍餉。」
「這似乎沒有什麼對的。」鄴沛茗淡淡地說,凡是在軍中,做得好的自然有獎賞,做得差的自然該懲罰,「所謂治軍嚴明、獎罰分明理該如此。」
「可房無垢只罰不獎!」齊仲道。
鄴沛茗沉思了許久,才別有深意地瞥了他一眼:「房無垢儘管是都押牙,可你卻是都指揮使,何懼之?」
齊仲啞然,鄴沛茗這話似乎在教他殺了房無垢,可是他很快便意識這絕對沒這麼簡單,鄴沛茗這是在試探他的忠誠!他連忙道:「我只是為王爺和朝廷效力的將士們感到不值,卻談不上恨房無垢到殺他的地步。」更何況軍中有越王的親信任都虞侯,一直監視著他,他有心殺房無垢,卻也殺不得!
「你殺了他,想必王爺也奈何不得你。」鄴沛茗笑眯眯地說。
齊仲汗涔涔,而後斥道:「如此大逆不道之言,你怎能說得出口?枉費王爺如此重用你,你——」
鄴沛茗揮了揮手,打斷了他的話:「不過是戲言,齊都指揮使何至於如此緊張而大怒?」
齊仲沉默,鄴沛茗才笑道:「此事我會向王爺和世子稟明,而後會去查明,不會令你和將士們寒了心的。」
齊仲這才離去。
初時細雨飄飄,不久後便下起了傾盆大雨。儘管如此,也沒能阻撓方童辦宴席為越王世子等人接風洗塵。
宴席上,越王世子坐於高位上,方童、鄴沛茗、江勛、周曲等人依次排開坐下,凡五品以上官階的官吏也落了座,四張大桌便坐滿了這廳堂。
觥籌交錯間,方童看著外頭身姿挺拔、神情一絲不苟的兵士們,心中一動,便吩咐下人去為他們準備酒菜。只是酒菜送到面前,他們卻無動於衷。於是他問鄴沛茗:「何不讓各位將士也進來喝一杯?」
「國有國法、軍有軍規。」鄴沛茗淡淡一笑,也不再多言。
方童一怔,旋即尷尬地笑了:「聽聞鄴兵馬使治軍嚴明,今日一見,果然如此。」他發現何至是那些兵士無動於衷,就連鄴沛茗在席上也滴酒不沾,連飯菜都甚少動筷。他琢磨不透鄴沛茗的意思,又幾番試探皆碰到了鐵板,便不再自討苦吃,而是奉承越王世子去了。
鄴沛茗忽然問道:「青海軍都押牙房無垢房押牙可在?」
眾人一怔,爾後一位長得瘦小卻十分精幹模樣的男人起身道:「下官在,不知兵馬使有何吩咐?」
「你回去將青海軍的文書整理好後送過來,需要明日之前送到,這是此次世子出巡的例行公事。」
房無垢心中訝然,又有些焦慮,他不動聲息地看了一眼齊仲,而後恭敬道:「下官這就命人回去整理文書送來。」他並不懼怕齊仲告狀,畢竟他所做的皆是合理和恰當的,哪怕鄴沛茗看了文書,也說不得什麼。
只是等宴席散去,房無垢回衙門命人將鄴沛茗所需的文書送去驛館後,他從底下的小吏處得知江勛早前便已經命刺史府的司倉參軍、司兵參軍甚至是司戶參軍都把和青海軍的支度的文書都整理好送到驛館去了,他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本以為只是例行公事,目的在於查軍中是否有缺漏,而後犒賞三軍便會離去。卻沒想到到了他這兒便如此嚴厲!剋扣兵士們的軍餉他還能有藉口脫罪,可是那些省下來的軍餉的去處若是查起來,他便難逃其罪了!
當下他唯有期盼鄴沛茗不會將所有的事情都串連起來,也抱有一絲僥倖的心理,同時他又徹夜趕去找司倉參軍,知會他此事。
第69章 恩州(下)
窗外春雨淅瀝,屋內燈火通明。
越王世子躺在座席上昏昏欲睡, 宋瑤坐在一邊睜著眼睛安靜地呆著。鄴沛茗、江勛和周曲等則坐在一塊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