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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家燈火匯聚於此,是人間煙火,萬丈紅塵。
中原中也和太宰治穿行於其間,時不時的停下,買一點想吃的東西。今天晚上兩人都特意留了肚子,但是太宰治的食量不大,幾乎每種都是吃了一口就扔給了中原中也,哪怕就算這樣也很快吃飽了。
於是他只好拿著蘋果糖慢慢的吃,看著中原中也奮力的解決那些他吃不下的東西,嘴角沾了一點醬汁。不過太宰治沒有告訴他,而是看著他把最後一個稠魚燒塞進了肚子裡,然後舒出了一口氣。
「所以你不要什麼都買啊!知道吃不下,還買這麼多,有幾種明明就是你不吃的口味吧?」
「但也是中也不吃的口味嘛,其實我只是想看中也苦著臉把它們吃下去的樣子,所以這錢花的挺值的。」
「哈?是不是我太久沒有揍你,你又飄起來了?前不久你才跟小銀說要她不要落下武藝,我看我們也好好的訓練一下吧!」
「才不要呢,我是腦力派啦腦力派,根本不需要武力啦!」
看著中原中也頂著一張花貓般的臉說話,太宰治努力的忍著笑意和他吵嘴到。周圍的人也沒有被他們的吵架給嚇到,旁邊路過的一個老奶奶還笑呵呵的說了一句:「現在的年輕人,感情可真好呀。」
太宰治聽到了這句充滿善意的話,忍不住頓了頓,沒能做出反應來。而一旁的中原中也已經條件反射般的脫口而出,衝著那邊大聲反駁著:「才不是呢!我們……」
他還沒說完就覺得不對,現在的情況和以前不一樣了,卻又不能把剛剛的話給收回去。
給果後半句就變得結結巴巴了,並且充滿了矛盾:「……確實很好?」
路過的人群一下笑了出來,老奶奶搖著頭走開了,邊走還邊說著:「青春吶,真讓人懷念吶……」
青春嗎?其實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兩個人都不是青春的年齡了,這16歲的年齡不過是表面而已。
似乎一切就仿佛他們當初真正16歲的夏日祭時一樣,吵吵嚷嚷的結伴而行,在沒有人知道他們是黑手黨的情況下,被看做了普通的16歲少年,收穫了一個快樂的夜晚。
但是終究是不同的。
或者對於這些普通人來說,時間倒流前的這個時間和現在的這個夜晚,沒有什麼不一樣的。他們並不知道時間倒流,也不知道世界融合,什麼也沒有感覺到,只是繼續隨著時間往前走而已。
所以,被時間倒流所抹去的一切,真的就這樣消失了嗎?真的就可以置之不理嗎?
現在正在笑鬧的人裡面,有多少本來因為太宰治家破人亡呢?有多少人措手不及的失去了自己的親人呢?又有多少人雖然無辜,什麼也沒有失去,卻活在了夜晚的恐懼之中呢?
——被整座城市詛咒的人,太宰治曾經獲得過這樣的稱呼。然而現在,他卻又置身於城市的善意之中,甚至被江戶川亂步判定為被世界所偏愛著的。
就算是因為他曾經維護過世界所以被偏愛著吧,但這也不能忽視他雙手沾滿鮮血的事實。功勳和罪業從來不能這樣簡單的抵消,帶給別人的傷害的事實也不能因為時間倒流就當作沒有發生過。
所以,他到底是為什麼可以站在這裡接受其他人的善意呢?他根本就不應該獲得這樣的待遇。
從金魚攤的老闆簡單的關心,到擦身而過的老奶奶善意的調侃,這些細碎的溫暖讓太宰治如坐針氈,唯有不停的和中原中也吵嘴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讓自己保持表面上的從容。
太宰治將最後一口蘋果糖咬到嘴裡,感覺太甜了一點,甚至甜的有點發苦,他卻依舊不動聲色地咽了下去。是什麼時候再也吃不進甜的東西了,太宰治自己也說不清楚。
就在這時,他們到了一個賣面具的攤子處,中原中也拉著太宰治的手停了下來,看向了一張白狐面具:「老闆,這張面具多少錢?」
「不貴不貴,在這裡寫著哩!」
面具嗎?如果把自己藏起來的話,不被人們注視到,看到是自己,好像也能心安一些——
正這麼想著,白狐面具就被扣在了太宰治的臉上。中原中也的聲音緊接著響起,裡面是非常自然的關心:「太宰,感覺好了點沒有?」
太宰治驚愕的扶著臉上的面具,透過面具看著中原中也,突然就明白了他早看穿了自己的心思。
「中也是怎麼發現的?我以為我偽裝的很好。」
這是他今天和中原中也一起期待了一天的夏日祭,所以哪怕到了現場,感覺到了輕微的不適,他也努力表現出了開心的樣子。
和在生日那一天時去遊樂場的時候不一樣,沒有什麼事情橫在他和中原中也之間,所以他的偽裝不應該被發現才對。
「畢竟我一直牽著你的手嘛。」
中原中也這樣輕描淡寫的說。
「進入人群之後,你就越來越僵硬了,這一點我從你的手上清楚的感受到了。」
「太宰,不只有你了解我,我也很了解你。」
一直被牽著手嗎?
太宰治低下頭,看著他們兩手相握的地方,微微有些恍惚。
他就是這樣被牽著從那高高的港口大樓上,慢慢的走下來,走進了他守護的城市之中,走入了這煙火人間。
只是環境驟然的改變,讓在泥間生活的魚,對清澈的水流驚慌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