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頁
醫生惋惜且遺憾地給出了一個結論,「她會死。」
傅朝雲乃至她身後的傅家窮盡了最好的一切,但裴雪枝的情況依舊沒有絲毫的好轉。
她就好像一朵午夜曇花。
在夜間匆匆綻放,到清晨日光升起前又突然凋零,開和謝都是轟轟烈烈,限定盛放。
隨著昏睡的時間越長,整個人都清減了下去,原本冷白的皮膚此刻透出一種蒼白,不至於是充滿死氣,但任誰都能看出來,她的情況是越發不好了。
這個過程里,傅朝雲始終陪在她身邊,不離不棄。
年少時的愛戀或許沒有想的那般長遠,卻也是轟轟烈烈,無怨無悔,足夠焚燒一切!
此刻,傅朝雲就坐在裴雪枝身邊,握住了戀人的手,在自己臉上輕輕掠過,好似對方還醒著正在撫摸自己。
作為醒著的另一方,傅朝雲這段時日也沒有多好過,對比身體的疲憊,那更是一種精神上的高壓,一根弦崩得緊緊,隨時隨地都處在墜崖的邊緣,稍有不慎,那便是萬丈深淵啊!
「枝枝。」
她的聲音黯啞,像是長久不說話的乾涸,彎彎湖泊被曬乾了最後一滴水,「既然枝枝說我是天之驕女,運氣爆表……那就把我的運氣都分給枝枝吧,希望——」
「枝枝可以早點好起來呀~」
說完,等了一會仍不見絲毫動靜。
傅朝雲輕笑一聲,自然不再是愉快的,相反更像是對我的譏笑。
因為這段時日的陪護,她整個人似乎都暗淡了一些,顯得再沒有初見時那般張揚耀眼。
那話是沒有任何依據的,可又不甘心。
仍是不甘心。
傅朝雲挨得更近了些,像是要親吻,卻最後可唇只是克制地細細吻過戀人的指尖,聲音柔軟得像在哄不聽話的小孩。
「把我所有的氣運都渡過去,只要枝枝能好。」
只要你能好,她做什麼都願意。
付出怎樣的代價都願意。
——這一刻,她向神明祈禱。
過了會,又有其他的事要處理,傅朝雲出去了一趟,不曾看到躺了許久的裴雪枝那隻放在床上被傅朝雲吻過的手……輕輕動了動。
處理完事情是兩個小時後,等傅朝雲再回到病房,卻發現裴雪枝是醒著的。
她靠在床頭,著一身統一的病號服,本就白皙的皮膚這會蒼白纖薄得像是要透出血管來,連艷澤的唇都變成了柔軟的粉,交相陰沉,卻更顯得那發那眼的黑。
卻也顯出一種不應該出現在裴雪枝身上的清瘦脆弱。
裴雪枝抬眸看她,一下子,Alpha便落到了她的眼睛裡。
望過來的視線如此清晰,又宛若,她還是昔日那個對方最熟悉的「裴雪枝」。
「你來了。」
——好久不見。
是上天聽到了她的祈求嗎?
一時間,更有種恍若隔世之感,傅朝雲甚至是想要哭出來。
她應該是快速去到裴雪枝身邊的,但真正邁步時,竟感覺整個人在顫抖,縱然如此,仍是堅定地朝著戀人走過去。
「嗯。」傅朝雲應下對方的話,似尋常地問候,「感覺怎麼樣?」
「不是分化。」裴雪枝卻帶過了這點,直接換轉到另一個問題上,因著身體虛弱,她的聲音也低了兩分,「我是不能分化的。」
傅朝雲摸摸她的頭髮,跟往常一樣,聲線溫柔帶著哄,「不是說過的?我不在意這些。」
裴雪枝按住她的手。
她現在情況不大好,傅朝雲根本沒有掙扎,只唯恐會傷及對方。
眼眸漆黑卻又明亮,仿若高掛夜空的星子,「不僅僅是不能分化的問題……」
裴雪枝一下子說得很清楚。
「傅朝雲,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自小到大傅朝雲見過的大場面不少,她看著耀眼奪目,其實情緒的波動並不多,保持平靜的本領更是早就練出來了。
可如今,猝不及防聽到這聲,卻是控制不住地開始緊張。
裴雪枝繼續:「公安方面查不到我的生平,因為我本身就是憑空冒出來的……本來就不存在的人,又要如何留下痕跡?」
這些隱隱都是有徵兆的,但彼此都是心照不宣,直到這一刻,由裴雪枝親自捅破了這層窗戶紙。
恐懼嗎?
是的。
不是害怕裴雪枝並非這個世界的人,而是對方既然來源於另一個世界……那她是否始終都是要離開的?或者說……無法被留下來?
身體突然的虛弱,查不出的病因……這些統統都是前兆。
傅朝雲一貫都是溫柔的人,但眼下,握住裴雪枝的手不斷用力,竟有些叫人發疼了,那雙好看清透的眼睛裡竟也出現幾分瘋狂的偏執。
裴雪枝說起了自己的故事。
她的故事其實很簡單,所有一切的性格和習性都是有跡可循的——
在另一個世界裡,她出身豪門,本該是錦繡富貴的存在,結果父母早亡,早些年她更是流落在外,直到八歲時才被找回去,後面跟著一家之主的老爺子,那位威嚴有餘,親厚不足,同時老爺子管理的事務繁多,總有力有不逮的時候,可縱使如此,她仍被無數人嫉妒著,被視作眼中釘,互相算計乃至捅刀。
那些人也叫她的「親人」。
所謂的豪門便是瞧著花團錦簇,剝開外面那層殼後就是一灘爛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