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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靈的聲音愣了一下,「你再看看。」
「看什麼?」她看了看四周, 烏漆嘛黑一片, 除了她自己,什麼也看不見, 她再看自己, 一身皇袍, 龍紋金光熠熠,栩栩如生, 唔,還很重, 「我是個可愛的小皇帝嗎?」
空靈的聲音不說話了。
她叫了兩聲, 一直沒人理她,試著往旁邊走了走, 烏漆嘛黑的地方忽然開闊起來,她面前擺著一張書案,上面摞著高高的書簡和奏摺。
她果然是個可愛的小皇帝呀。
她翻了翻奏摺,一堆指責她的話, 放在最上面的寫得稍微好聽一點——祈樂聖君年幼, 望少耽於頑事, 多知多學, 為一明君。
她看了一下上奏的人,丞相蕭婉。
名字聽起來不錯。
她翻了兩下底下壓著的稿紙,滿滿當當寫著些無聊的東西,還有一張密密麻麻全是些人名,寫著——蕭婉、阮在歡,蕭婉、阮在歡。
怪不得奏摺全是指責。
原來她批個奏摺都要開小差。
她忽然想起,這個阮在歡就是自己。既然蕭婉的摺子已經呈上來了,那蕭婉人呢?這個時候她不是應該來盯著自己批奏摺了嗎?
阮在歡抬頭看了一下,白光有些刺眼,一個長相溫柔的女人站在下首,臉色不太好看,「臣聽聞陛下昨日又溜出宮去了,可是真的?」
阮在歡第一眼就可以肯定,她就是蕭婉。她長得很好看,又很面熟,而且多看幾眼火氣就起來了。
「是又如何呢?」阮在歡在龍椅上坐下,高高在上瞧著她。
「陛下應多關心國事,縱情歡樂豈是明君所為?」
蕭婉是先帝指定的帝師,見了阮在歡一不必下跪二不必行禮,明明是個好看的姑娘,每次說話都很討厭。
「我昨天去找你了,」阮在歡撇撇嘴,反客為主,「你不在府上,去哪裡了?」
蕭婉眉頭微微一蹙,語氣溫和,但說出來的話就是讓人莫名厭煩,「休沐日臣有臣的私事,陛下有要事可傳令微臣。若無要事,陛下應認真學習打理國事,而非……」
話沒說完,就被阮在歡兇巴巴打斷,「我是皇帝,也是人,又不是御書房裡擺著的國璽,我又不像你……無情無義、冷心薄倖……」
阮在歡走下去,直直望著蕭婉,她矮她一頭,氣勢卻宛若有一米八,「我喜歡你,也不成麼?蕭、丞、相。」
「微臣不敢。」
又是那副討人厭的樣子。
「你不敢?」阮在歡冷笑一聲,轉身摔了個茶盅,「你不敢還有誰敢?!全天下敢拒絕朕的只有你蕭婉!」
……
「阿嚏!」
永滄的冬天極冷,雪堆得整個皇宮的屋檐都只冒出一點兒頭,阮在歡從被窩裡探出顆腦袋,臉色臭得發黑。
又做了這樣亂七八糟的夢。
蕭婉在夢裡也要拒絕她,真是討厭。
門外的風颳得呼呼作響,雪還在下,宮裡叮呤哐啷有些吵,其實離得很遠,但就是覺得吵,明明讓他們不要大辦。
天已經黑了,冬天天黑得早,宮裡也傳出來些煙火氣兒,這是她第一次自己過新年。
她並不想過。
皇室凋零,直系血脈只余她一人,第一年也不需要守歲。
「陛下醒了?」宮女魚歲打起帘子,喚人進來伺候她起床。
「什麼時辰了?」
阮在歡揉揉眼睛,不情不願爬起來。她就是睡個午覺,睡得有點久了。
「戌時末了,」魚歲攙著她坐起來,「陛下可要傳晚膳?」
戌時末了啊。
今年也差不多要過去了,父皇走後,宮裡冷清多了,沒有家人,這個年,她誰也不想跟著過。
阮在歡迷迷濛蒙點了點頭,「傳膳吧。」
想了想又說,「我自己吃便是,你們幾個伺候著的也傳一桌去旁邊吃,既是過年,不要太拘束。」
宮裡大部分人都放出去過年了,剩下幾個不值班的也都聚在一塊過年,剩下她們幾個貼身的,反而沒得歇。
一個人吃著飯總不至於太開心,阮在歡越吃就越生氣,扒了兩口就不想吃了,她想去問魚歲一點事兒,可是魚歲那邊聽著就挺開心的。
她去只會掃興。
便作罷不去了,一邊喝酒一邊等。
等著等著就更生氣了。
那個人明知她一個人孤零零在宮裡,也不會來陪她。
好不容易挨到魚歲過來看她,倒把魚歲嚇一跳,「陛下,你怎麼飲這麼多酒?」
「要是叫蕭丞相知道,定又要說您了。」
魚歲忙叫人去端解酒湯,陛下才剛及笄,蕭丞相管得最是嚴格,真要叫她知道陛下喝醉了,她們幾個也要吃不了兜著走。
她喝得小臉通紅,火氣蹭蹭上來,「蕭丞相,蕭丞相,她要真是管我,怎麼任我一個人在宮裡過年?她最壞了。」
兩頭都不能得罪,魚歲哪敢插話,只得好生好氣哄著這個小祖宗,「是是是,陛下最乖了,來把解酒湯喝了就睡吧。」
阮在歡又睡了一覺,才想起來要問魚歲的問題,「魚歲。」
魚歲就睡在外榻,阮在歡稍有動靜她都知道,「陛下可是酒吃多了頭疼?」
「不是,」阮在歡麻利地爬起來,「蕭婉一直都沒進宮嗎?」
魚歲剛才還有些迷糊,一聽這個問題立馬就清醒了,「今兒年節,蕭丞相估計也是在家過節呢。」